心裂肺嚎啕大喊宛如慘遭屠宰。可憐郝君裔一會兒置身養豬場,一會兒置身殺豬場,日日夜夜與豬脫不開干係,聞著自己身上彷彿都有一股子豬騷。
這不,準三點,隨著幾聲女人的尖聲浪笑,那邊又要掛牌營業了。
“老爺爺說,你能住院就儘量不要出院。”端竹將一個四十磅的啞鈴放在地上、抵在門後,右手握著啞鈴橫槓,一下一下既慢又穩地做起了單臂俯臥撐,“治好了肚皮還可以治點兒別的,比如腎虛宮寒月經不調。”
一個人若擁有良好的身體素質,就不會僅僅表現在心肺功能上。譬如端竹,雖然渾身上下肌肉不多,但每一塊都蘊含著與其體積不相稱的巨大力量。肌肉間遊離程度也很高,平時看著只是個勻稱有致的衣服架子,一旦肌肉被運動刺激得膨脹起來,薄皮之下的脈絡紋理就會顯得絲絲分明,皮下血管也受肌肉擠壓,蜿蜒突出,力筋彷彿比皮肉還多——果然沒有辜負郝君裔,是一身上優的腱子肉。五香滷水總相宜。白切更好。生吃最妙。
郝君裔咕嘟嚥了口唾沫,一面聽端竹說,一面聽隔壁嚎,腦子裡不知怎麼地突然冒出句話來:祖傳牛皮癬專治老中醫。撓頭。郝君裔,老中醫。那端竹就是那祖傳的牛皮癬了。“你想個辦法讓隔壁消停點兒吧。哪兒有人上床像拉縴,□像喊號子的。”
“暴力,驚悚,噁心,選一種。”端竹仍是做著俯臥撐,神情可謂自在。運動於她,似乎更像休閒享受而非折磨錘鍊。而郝君裔卻是最最害怕運動的。爺爺疼奶奶愛的結果便是她從小不用軍訓,至今連最簡單的軍體拳都打不明白,別提其他。“三種一起上吧。再聽這動靜兒我怕我要性冷淡。”
端竹一個伏地挺身站起來,順手把啞鈴撥到門後,一言不發地著裝,臨出門才說了一句:“我也怕。”旋即走人,倒也不忘將門從外鎖上。
在她走後,郝君裔壓著一邊眉毛撇嘴,心道你小小孩子還沒熱濃過呢知道啥叫冷淡。可再想又發現自己的思路不大對頭:端竹對她說話,十句裡總有八句要耍流氓,而且水平極高,很有股子衣冠禽獸的斯文與風流。她幾度懷疑端竹是受了錢隸筠的影響,然而錢隸筠耍起流氓來簡直虎虎生風慘無人道,漫天席地的就跟颳了沙塵暴似的這麼黃,相形之下,端竹立刻成為流氓中的婉約派,若不細細揣摩,根本無法領會那話內精髓。所以,她那句“我也怕”的玄機便在於——嗵!
郝君裔猛然嚇了一跳,胸中突突尚來不及平緩,便又聽見什麼溼漉漉的東西被丟到地上的“啪嘰”聲。估計還挺大一塊的,因為聽那聲音,就像一個人被剝皮去骨,再從高空拋落的響動——這不算完。端竹答應她的還沒做到。又過去幾秒,她果然聽見了尖叫,尖叫過後有隱約的嘔吐聲,嘔吐完是呼救,呼救了再嘔吐,尖叫,依樣輪迴,持久不斷。
走廊裡的不鏽鋼制垃圾桶蓋揚起又落下,噹啷有聲。接著,端竹用鑰匙捅開房門,面無表情地迴歸了。郝君裔見她穿著一身不知哪兒弄來的手術服,邊往浴室走還邊掏出褲兜裡的零錢點數,便問:“你把人家怎麼了哇?”
端竹在浴室裡迅速扒光自己,再次淋得周身溼透,害怕來不及般快步衝到風扇前,還像剛才那樣開啟大風呼啦啦地吹,“送了副腸子給他們。”
郝君裔大駭,“人的?”
端竹擰過頭來瞟她一眼,稚氣未脫的臉上別有一種純淨而殘忍的甜美,“人的要割也會先清腸,不夠噁心。豬的,滿腸子豬食殘餘物,我得捏著兩頭才能不讓它們漏出來。不過隔壁部隊食堂現宰現剖,很新鮮,血淋淋熱乎乎臭烘烘,看起來倒挺像人的。我都有點兒犯惡心。”
郝君裔不用親見,光聽就覺得肚裡翻騰的緊,不由將眉毛、眼睛、鼻子、恨不能連嘴都皺到一起去,視線打橫地盯著端竹的右手,“那你的手。。。”
這回端竹連瞟都不肯瞟了,直接衝郝君裔翻了個大範圍的白眼,“手術服都穿了我還能不戴手套口罩?這點兒職業操守我還是有的。除暴力破門之外,我沒哪兒不像個剛從手術檯上下來的醫生。”話到這裡,端竹停頓一下,繼而轉身走到郝君裔床邊,弓腰,鼻尖對著鼻尖,瞳仁對著瞳仁,嗓音清脆,笑意明媚地問:“郝老師,剛才你要求的三點我全做到了,有獎勵嗎?”
兩人離得很近,稍加留意就能聽見對方的呼吸聲,乃至心跳聲。
端竹的所有變化都在郝君裔預料之中,聽完這話,她只能是無奈一笑,“要什麼獎勵啊,端竹同學?現在我可沒能耐給你發獎狀,要麼先欠著?”
“我有很多獎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