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喻卿立刻掏出手機替她叫外賣。林森柏喝粥時很狼狽,高燒燒得她味覺失調,每一口下去只曉得鹹,不曉得香,粥燙,蘇喻卿要吹涼了喂她,她死活不讓,堅持用她那隻顫顫巍巍的爪子捏著湯匙往自己嘴裡送粥。
粥喝一半,林森柏問:“沒有別人來過吧?”
蘇喻卿說:“沒有,你沒通知別人,別人怎麼知道你生病了?”
“沒有就好……”林森柏如此回答,可蘇喻卿明明從她臉上看出了失望。
是因為那個“鹹意淫”吧?蘇喻卿想了想,覺得只有這麼一個可能。她搖搖頭,不由苦笑,可她在林森柏身邊默默守了八年,早知會有今天。
八年之中,她看著林森柏從純情少女變成花心蘿蔔,再從花心蘿蔔變成黃心胡蘿蔔。
她知道林森柏燒迷糊時喊的不是鹹意淫,而是錢隸筠,她當然也知道這個錢隸筠就是師家會館裡的媽媽桑,她只不知道林森柏是真心愛著這個錢隸筠的。
這麼花的人,怎麼還會對個媽媽桑上心呢?
她自認是個外人,看不清。但她不曉得這個問題就連那個“內人”都不相信。
“守著我一定很累吧?你快回去休息,我會打電話通知人事放你假的。今天一號對嗎?昨天算你加二十四小時班,醫藥費等我出院了一定還給你。”林森柏喝完粥便打算揭被下床去上廁所,蘇喻卿還沒伸直要去扶她的手,她已毫不猶豫地開口拒絕,“不用,我行的。”
於是蘇喻卿眼睜睜地看她撲通跌倒在床前,又眼睜睜地看她手腳並用地爬起,撞撞跌跌貼到牆上,扶著牆根一路摸進病房附帶的洗手間,關門之前林森柏朝她虛虛笑道:“我就是喜歡你這種絕對服從的秘書脾氣,過完年回來我給你漲工資,漲到副總級別,只要你不跳槽,往後每三年你的工資會酌情往上漲一些,至於漲多少,看公司業績。”
蘇喻卿掛著職業笑容說謝謝,心已經飛到了那扇薄薄的板門前,它想跟著林森柏的腳步往裡去,林森柏卻咣噹一下合起門頁,把它夾碎在門板與門框之間,血肉灑落一地。
林森柏終究不懂,為什麼蘇喻卿在任職八年中從未計較過待遇,可蘇喻卿說:“我並不指望你會懂。”
十點過,醫生給林森柏做完檢查,讓她吞了些抗胃酸的藥。林森柏問醫生她能不能出院,醫生把體溫計遞到她面前,“三十八度九,你現在出院,我包你十二小時內會再被送回來,何苦折騰120呢?他們很忙的。”
“我沒燒那麼高吧?怎麼一點感覺也沒有。”林森柏靠坐在床上習慣性地撓頭,唇上被高燒燎起的火泡被熱粥燙得發紅發亮,像是隨時都會爆炸一樣。
老醫生估計是聽多了病人這種逞強的話,嘩啦嘩啦翻病歷的同時言語裡不見多少關心,反倒有幾分戲謔,“持續高燒會令人失敏,你現在這狀態就是燒到四十也跟玩兒似的。小姑娘,安心躺著打幾天消炎針吧,肺炎不是鬧著玩兒的,搞不好就出人命,再說你胃炎也不輕,今後操勞動氣的事能免則免。年紀輕輕的,日子還長,胃壞了可就吃什麼都不香了。”
林森柏這兩天光矇頭蒙腦睡大覺來著,她估摸著自己燒得嚴重呼吸困難可能是得了肺炎,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還順便得了胃炎,吃驚之餘,她那顆從小到大都強壯無比的好奇心上躥下跳,於是她乾脆藉機向醫生學點兒東西,“請問你們是用什麼方法檢查出我有胃炎的?檢查胃病不一般是胃鏡活檢鋇餐?”她都睡著了怎麼做這些個檢查?老醫生該不會是性病梅毒狐臭雞眼的生意做不好趁機忽悠她賺錢呢吧?
“血清和胃液分析都可以對胃炎做出傾向性判斷,”老醫生不勝其擾地瞄了她一眼,似乎很奇怪她哪兒來那麼好精神關注這些個專業問題,“再者說,你的嘔吐物帶血,自己不知道嗎?”
林森柏被嚇一激靈,立馬下定決心全力配合醫生工作,“醫生,針啊藥啊什麼的,您千萬別客氣,儘管往我身上招呼,錢不是問題,痛不在話下,只要能讓我的胃不出血,一切都聽您的,我可怕死肚子疼的感覺了,一次兩次痛不欲生,要是變成習慣性那我還不如趁早找個東南枝自掛了事呢。”
她一貧,醫生笑了,蘇喻卿也笑了,笑完,醫生輕鬆地離開了,蘇喻卿固執地留下了。
林森柏雖然感覺不到自己在發燒,但發燒帶給她的影響顯而易見,清醒不足三小時,她又迷迷糊糊對著電視睡死過去。由於嘴上有燎泡,躲避疼痛的生物本能令她儘量不閉合雙唇,等蘇喻卿發現她睡著時,她的口水早流進了病號服領口裡,而她還像個痴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