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證見一隻盤子中放的是一串混以沉香木的菩提子念珠,另一隻盤子中是一部手抄古經,封皮上寫的是梵文,識得乃是《金剛經》,不由得一陣狂喜。他精研佛法,於《金剛經》更有心得,只是所讀到的是東晉時高僧鳩摩羅什的中文譯本,其中頗有難解之處,生平渴欲一見梵文原經,以作印證,但中原無處可覓,此刻一見,當真歡喜不盡,合十躬身,說道:“阿彌陀佛,老僧得此寶經,感激無量!”恭恭敬敬地伸出雙手,將那部梵文《金剛經》捧起,然後取過念珠,念珠入手,便聞到一陣香氣。方證說道:“敬謝任教主厚賜,實不知何以為報。”
向問天道:“這串念珠,乃敝教先輩得自天竺名山,謹奉方丈大師。敝教教主說道,敝教對天下英雄無禮,深以為愧,方丈大師不加怪責,敝教已感激不盡。”側頭說道:“呈上任教主贈給武當派掌門道長的禮物。”
兩名錦衣教眾應聲而出,走到沖虛道人面前,躬身奉上盤子。
那二人還沒走近,沖虛便見一隻盤子中橫放著一柄長劍,待二人走近時凝神看去,只見長劍劍鞘銅綠斑斕,以銅絲嵌著兩個篆文:“真武”。沖虛忍不住“啊”的一聲。武當派創派之祖張三丰先師所用佩劍名叫“真武劍”,向來是武當派鎮山之寶,八十餘年前,日月教幾名高手長老夜襲武當山,將寶劍連同張三丰手書的一部《太極拳經》一併盜了去。當時一場惡鬥,武當派死了三位一等一的好手,雖也殺了日月教四位長老,但一經一劍卻未能奪回。這是武當派的奇恥大辱,八十餘年來,每一代掌門臨終時留下遺訓,必定是奪還此經此劍。但黑木崖壁壘森嚴,武當派數度明奪暗盜,均無功而還,反而每次都送了幾條性命在黑木崖上,想不到此劍竟會在見性峰上出現。他斜眼看另一隻盤子時,盤中赫然是一部手書的冊頁,紙色早已轉黃,封皮上寫著“太極拳經”四字。沖虛道人在武當山見過不少張三丰的手書遺蹟,一見便知這“太極拳經”四字確是祖師真跡。他雙手發顫,捧過長劍,右手握住劍柄,輕輕抽出半截,頓覺寒氣撲面。
他知三豐祖師到晚年時劍術如神,輕易已不使劍,即使迫不得已與人動手,也只用尋常鐵劍、木劍,這柄“真武劍”是他中年時所用的兵刃,掃蕩群邪,威震江湖,是一口極鋒銳的利器。他兀自生怕給任我行騙了,再翻開那《太極拳經》一看,果然是三豐祖師所書。他將經書寶劍放還盤中,跪倒在地,向一經一劍磕了八個頭,站起身來,說道:“任教主寬宏大量,使武當祖師爺的遺物重回真武觀,沖虛粉身難報大德。”將一經一劍接過,心中激動,雙手顫個不住。
向問天道:“敝教教主言道,敝教昔日得罪了武當派,好生慚愧,今日原壁歸趙,還望武當派上下見諒。”沖虛道:“任教主可說得太客氣了。”
向問天又道:“呈上聖教主贈給恆山派令狐掌門的禮物。”方證和沖虛均想:“不知他送給令狐掌門的,又是什麼寶貴之極的禮品。”
只見這次上來的共二十名錦衣教眾,每人也都手托盤子,走到令狐沖身前。盤中所盛的卻是袍子、帽子、鞋子、酒壺、酒杯、茶碗之類日常用具,雖均十分精緻,卻顯然並非什麼出奇物事。只有一隻盤子中放著一根玉簫,一隻盤子中放著一具古琴,較為珍貴,但和贈給方證、沖虛的禮物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了。令狐沖拱手道:“多謝。”命恆山派於嫂等收了過來。
向問天道:“敝教教主言道,此番來到恆山,諸多滋擾,甚是不當。恆山派每一位出家的師太,致送新衣一襲、長劍一口,每一位俗家的師姊師妹,致送飾物一件、長劍一口,還請笑納。敝教又在恆山腳下購置良田五千畝,奉送無色庵,作為庵產。這就告辭。”說著向方證、沖虛、令狐沖三人深深一揖,轉身便行。
沖虛叫道:“向先生!”向問天轉過身來,笑問:“道長有何吩咐?”沖虛道:“承蒙貴教主厚賜,無功受祿,心下不安。不知……不知……”他連說了二個“不知”,再也接不下口去,他想問的是“不知是何用意”,但這句話畢竟問不出口。
向問天笑了笑,抱拳說道:“物歸原主,理所當然。道長何必不安?”一轉身,喝道:“教主起駕!”樂聲奏起,十名長老開道,一十六名轎伕抬起藍呢大轎,走下峰去。其後是號角隊、金鼓隊、細樂隊,更後是各堂教眾,魚貫下峰。
沖虛和方證一齊望著令狐沖,均想:“任教主何以改變了主意,其中原由,只有你才知情。”但從令狐沖的臉色中卻一點也看不來,但見她似乎有些歡喜,又有些哀傷。耳聽得日月教教眾走了一會,樂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