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當熱的了,把這又老又破的樓道上站著的對視著的像是兩個仇人一般的一老一少的額角上都逼出了一層密汗。老的那個恨這少的剛剛不明就裡把自己一把推了下樓,令自己那麼狼狽地仰在那個轉角平臺上,醜態畢露,窮形極相,敢問世上哪裡有這樣惡毒的年輕人,不“憐貧惜老”也就罷了,還能衝下樓梯來一把把自己給推下樓。這年頭的年輕人不是遇見老人都愛繞道走的嗎?就怕把老人蹭了後,他們一下詐倒在路上來訛錢。這個青年人倒好,非但不躲著點,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上前來明明白白地把人推下樓梯。而此時這個老古想到詐倒訛錢這種事上時,忽然又想起自己剛剛那會兒有多傻,自己剛才那可不是使的詐,是被人搡下去的,那自己還一骨碌爬起來,傻不傻?怎麼也得叫這青年人賠些醫藥費,萬一有些什麼事呢?於是老古又認真感受了一下全身上下的筋骨,想找出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可惜,好好的,什麼事都沒有。老古忽然就有些懊惱自己平日裡每日一杯的光明鮮奶是不是有點喝得太勤快了,以至於骨頭太強健,現在想揪著這個不道的年輕人把原有事態給虛化擴充套件一下都沒可能,於是老古就更是看這年輕人不順眼。
再有一個,老古忽然想起自己剛才那會兒是為的什麼爬起來爬得那麼快,那會兒跌坐在地上,他兒子衝下來扶他那片刻工夫,他倏地腦中想到眼前這小崽子一定跟他兒子有些什麼問題,聽聽這小崽子說的那些話就覺得透露出的資訊太多了。他這會兒就覺得這小崽子,哪配和他家志賢在一起,呆久了一定能把志賢的性格給拐得有偏差。撇去志賢沒辦法和女人結婚生子、生活在一起這個問題不說,這個兒子是沒有缺點的,打罵他,不給他好臉看,他還是知道要孝養雙親。別到時跟這種小崽子處久了,把整個性格都拐成壞的,就跟這人一樣那就完了。於是老古認定眼前這個男人和自己兒子有些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並且嘗試帶壞自己那個除了唯一的一個缺點之外簡直就是完美的孝順兒子,也因此,他就愈加地怒視著眼前這個年輕男人。
而站在那截樓道稍高處的郭競寒也在怒視著這個老頭,他認定這老頭剛剛踹了古志賢,使得古志賢的手和膝蓋都受了損傷。並且他認定這個老頭長期以來總是在給古志賢洗腦,令古志賢明明被打捱罵,也不敢聲張。再加之這一個星期以來,他自古志賢父母到來之後,在那人心中就直接被降成二等公民的地位,那口氣一直順不上來,所以他就把全部的不快都算在了眼前這老頭身上。
這時候剛過了八點,樓道里更加地悶熱了起來,空氣裡還有一點點帶著那種像是鐵鏽受熱後蒸發出來的那種很奇怪的生鏽味道。這兩人就這麼仇視著對方,靜默得很。
而再幾級樓梯上去,就是老古的家了。這家裡面也靜得很。大門這會兒是關著的,古志賢剛剛一路竄逃到大門前,就拿了褲子口袋裡自己帶著的那把大門鑰匙開下門來,回家後,就把門關上了。當時他竄逃回家後,他媽媽聽見那個開門的聲響,以為是父子倆回來了。她本來是在廚房看著稀飯鍋,並且還開手機上的聽書軟體來聽說書的,在家裡等了這麼些工夫也不見那父子倆回來,好不容易盼回來了後,卻只見到大兒子一人,還像是後面有惡狼在追似地沒命地往房裡跑。於是古家的關著的大門後面就站著一個古媽媽透過貓眼向外看去,貓眼的視角也有限,只能看到一個站在樓梯上的人的後背,所以她接下來就把耳朵貼在大門上,想聽聽門外樓道里的動靜,可是不論如何她也是沒有膽量把門開啟去看看究竟的。而古志賢就呆在他自己那間房裡,也把耳朵貼在他那個房間門上,心裡緊張得不得了,想聽聽爸爸回來了沒有,他就覺得爸爸回來後他就完了。從某些方面來說,古志賢的這種膽小跟他媽媽是像極了,就看他們這種只敢把耳朵貼在門上努力地聽門外的動靜,也死活不敢把門開啟的樣子就曉得了。
樓道外都靜默有一會兒了,老古大概是覺得就這麼幹瞪著也有點無聊,就準備說點什麼劈頭蓋臉的訓誡話,剛準備開口叱他,並且質問他和自己兒子有什麼樣的關係時,這時由上面一截樓道下來兩個人,是兩個可能才十九、二十的女孩,看樣子或許是在這一片的商場裡打工、做店員的小姑娘,既不像是在讀書的,也不像是本城小姑娘的打扮,那應該是外地來這城裡討生活、打工的女孩,租住在這一片樓裡的。她們兩個經過他們這一老一少時,還奇怪地看了他們兩眼,就繼續結伴往樓梯下面走去了,應該是週六還需要上班,這會兒趕著去外面買份早餐吃了好去上班。
老古忽然想到就這麼在樓道里大聲叱問,也不大好,別到時吵得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