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無子立右媵;右媵無子立左媵;左媵無子立嫡侄娣。媵之貴,是其國之貴,非貴一女也。……自秦國一統,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人敢與天家言貴?衛子夫,一歌姬也,遂為皇后。貴賤之分,存乎天子一心耳!皇后尚如此,況妃妾之尊卑乎?又怎能據此言立!“
這話簡明曉暢,不但蕭明嶽聽得暗暗服氣,林沐更是眼睛一亮,用力點頭。而周老先生已經用手中如意指了指他,含笑道:“你可知曉,何為術,何為道?”
“學生以為,道者,立身之本;術者,求道之途。“林沐滿面莊肅,恭聲回答:“立心正直為道,權謀機變為術;保國安民為道,仕宦爵祿為術。有道無術,術尚可求也;有術無道,止於術。”
”好、好。“周老先生白鬚掀動,連連點頭。接著他便與其他學子更番對答,半個時辰問答完畢,眾人退出的時候,老先生身邊的童子卻攔住了他們,連同其他幾個在問難時出彩的學子一起,徑直引進內堂。
因兩人年幼,童子把他們引到末位,便即止步。蕭明嶽卻理所當然地往前走去,林沐也只能跟上,在老先生左手第一位坐下。周老先生眯著一雙昏花的老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們一遍,忽有驚疑之色,招手讓林沐近前,還沒細問,目光忽然落到了他腰間的玉佩上。
“你這玉蟬……是哪裡來的?”
“是先父所遺。”
“令尊又從哪裡得來?”
“是先父的恩師所賜。”
“可能給我看一眼?”
林沐解下腰間的絡子,連同玉蟬一起雙手捧過頭頂,恭恭敬敬遞了過去。這隻玉蟬他並不常佩戴,還是母親知道他今天要來聽課,特意翻出來讓他佩上的。他有些不解地看著周老先生手捧玉蟬,指尖微微顫抖,反覆摩挲了半天忽而嘆道:“原來,本就沒有什麼雙璧。——黎老兄,你收了一個好弟子啊!”
一言未畢已然哽咽。左右侍童弟子紛紛相勸,老先生卻置若罔聞,只管珍惜地撫摸著玉蟬,半晌才放回林沐手裡。他又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遍林沐的容貌,點了點頭,正色叮嚀:
”之前問你,何為術,何為道。當年你父與我相見,也曾言世事萬物,無處不道,隱於山林為道,彰於廟堂亦為道。只要其心至純,不作違心之論,不發妄悖之言,又何必執念立身於何處。——藉此一言,與汝共勉。“
“謹領訓。”
林沐畢恭畢敬地拜倒在地。
☆、第 44 章
打這次起,林沐和蕭明嶽又多了一個休沐日可去的地方。可惜他們只去了兩次就不得不暫停:秋獵又到了。
這次秋獵更與以往不同。十歲的孩子,弓馬基本上都有個樣子了,哪怕是武課在弘文閣裡墊底了三年的林小沐,騎著專門挑的小馬賓士在太子身側,拿小軟弓射射兔子什麼的,好歹還難不倒他。再說了,弓箭射不中又怎麼樣——看暗器!
秋獵是炫耀武力的好時節。皇太子第一天須得陪侍皇帝行秋獵大典,禮天地、射四方,打從第二天起,若非皇帝有召,就是孩子們自己的玩樂時間。
照例,大人有大人的獵場,孩子們有孩子們的獵場,自然也是事先清過的,裡面只有狍獐鹿兔之類供他們射獵。一群孩子各馭坐騎,在太子身側雁翅排開,只等兵丁轟趕了野物過來,便各自張弓搭箭,凝神待發。
猛然間遠處金鼓齊鳴,人聲擾嚷。嘩啦啦野物踏開長草的聲音響起,林沐眼快,早就相中了一隻慌不擇路逃竄出來的狐狸,穩穩開弓。這狐狸皮毛豐厚潤澤,色作火紅,恰好獵來給母親做條毛領子……雖然家裡不缺這個,可怎樣也是他的心意不是?
他覷得太子第一箭已經離弦,一隻兔子在地上打了個滾,軟軟癱倒,當即略略挪動箭頭方向,準備抓住狐狸奔過身前的機會鬆手放弦。猛然四周幾聲低呼,林沐循聲拿餘光一掃,眼神猛然凝住。
樹林裡、草叢間,輕盈跳躍而來的,赫然是一隻矯健漂亮的小鹿!
這是太子與他們這些同窗射獵時,遇到的第一隻鹿。
他反射性地看向太子,果然太子也已經匆匆忙忙二次開弓,卻無論如何來不及射出第二箭。其時場中人人彎弓亂射,有手慢的像林沐尚在瞄準,手快的箭已離弦,內中有一箭不知起先瞄準的是什麼,正正向著小鹿飛去。
林沐想也不想,箭尖輕移,鬆手放弦。也算他運氣,他平時騎射尚無如此準頭,這一箭打側方斜斜飛到,卻正好撞在先前那一箭的箭桿上,二箭偏離方向,頭尾相連墜入草叢。與此同時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