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後肩痛意,我苦笑著沉入了黑暗。
醒來的時候,很溫暖。面前這是……篝火?身後……有人!瞬間沒了睡意,我驚駭得想要坐起,才用力便覺了肩上疼痛,受疼頓了動作,我才分辨出身後的氣息……是……君逸羽?
“你醒了嗎?”
我們……這是在……絕人谷?他怎麼能躺我身後,還抱著我呢?!聽著自己的如鼓心跳,我羞惱著什麼都來不及想明白,便聽到了他低沉而迷糊的詢問,嚇得我趕忙閉了眼睛。我也不懂自己的緊張,明明是他不對,怎麼能跑我身邊……
“蓉姐姐,別緊張,我是女子。我見你冷,怕你扯到傷口,才抱著你睡的。”
無需我問,他善解人意的給了我回答,可我並沒有覺得好過,反而整個軀殼都開始發空,心卻沉甸甸的。他……她……是女子?
“你說什麼?!”
我希望是自己聽錯了,反問的時候,卻無力壓下聲音中的顫抖。答案不問已知的,誰會拿這種事說假。
聽完她爹孃為了讓她避過宗女與北胡的和親,而自小將她女扮男裝的始末,我凝視著亂跳的篝火,心中駁雜,比眼前火光跳躍得還厲害,可又好像什麼都沒想,只是在心亂,還有……疼。
她遞來烤肉時,我望著她的臉,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喝著冷暖適宜的甘冽溪水,摸摸身下舒適的熊皮,耳邊是她的清潤關懷,我知道,她的一切都沒變,只是此前的我沒能看到最真的她,而生死與共之後,她向我徹底敞開了心扉,連通天的秘密都說與了我。至於我對她的……我對她笑了。就算我不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叔母,我也不該愛上我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恰在我剛剛認清這不該有的感情時得知“他”是女子,未嘗不是冥冥之中的點撥呢。本就不該有的感情,如此,甚好,徹底斷了我迷失其中的機會。只是心底,為什麼還是在疼?
換誰如此,都不能若無其事吧。我如此回答著自己,藏了心頭的嘆息,相信自己早晚可以釋然。
知道了“他”的女子真身也好,起碼我和她在絕人谷獨處,沒了顧忌。
絕人谷養傷的日子,也許會是我這一生最難忘的記憶。她本就是肆意性情的人,而在除了我只有她的絕人谷,我不用再考慮長孫家小姐的氣度,也不用再顧慮淳安郡王妃的風範,很自然的沾染上了她的自在。不放心我一個人,她不論是外出覓食還是探究山谷,都會邀我一起。我隨她採到了好吃的漿果,閒來無事,她會在林邊教我辨識常見的藥草,說說師門尋藥時的趣事,還有野生的小動物偶爾慌亂的從我們身邊跑過,換了她的壞笑,我也不禁跟著笑開。她會用匕首削尖樹枝叉魚,一紮一個準,而我與她一道,卻總也扎不中。她指著我哈哈大笑,我被她嘲笑得急了眼,拿水澆了她,她靈活的跳遠避開,又跳回來手把手教我叉魚的技巧。第一次獨自叉到魚時,我揚起木棍,將那尾魚舉到她的面前,對她揚眉得意,不想沒扎牢靠,那尾狡猾的魚兒又滑溜的落回了水裡,引起了她又一輪的嘲笑,但並不妨礙我開心。她教我烤魚,沒有調料佐餐,也不妨礙我覺得它是世間最大的美味。她會對著空谷高呼,說這樣心懷通暢,還擠眉弄眼的慫恿我一起,於是,整個絕人谷都迴盪著她的“長孫蓉”和我的“君逸羽”……歡笑縈繞的種種,彷彿我們不是被迫跳崖,而是相約悠遊其中。那樣縱情快樂的經歷,也許終我一生,也只能有那一次。
傷口養好,到了我們該離開的時候,我竟然開始遺憾,比起重回人間,我似乎更願意停留在絕人谷。可我知道,留下是不可能的。我喜歡這兒離世隱居的快樂生活,可她的生活,還有許多精彩在外間等她。尤其看到她受阻於絕行陣時的惱怒和鬱悶,尤其明知兇險她還要堅持入洞查探出路時,我知道,她想出去,很想。抱膝盯著她為我準備的篝火,餘光是她在細緻的幫我播撒驅蟲粉,我突然有一絲沮喪,和我呆在這不好嗎?
詫異於自己的哀怨,比起這個,我更在意她的安危,忍不住抓住了她的手腕,“阿羽,你若是有事的話,我一個人在這是活不下去的。”好些年的相處又加近日經歷,我多少知道些她的性子,若只涉自己,她難免大大咧咧的,將我的性命也壓給她,她才能添些小心。
眼看她獨入險地,而怕拖累她,我只能留守原地,唯剩滿身無處著落的擔憂,那種感覺糟糕極了。我平身第一次討厭自己生在了長孫世家,長孫家教養女兒以知書達理為準則,舞槍弄棒是不可能的,若不然,習了武功的我好歹可以隨她一起,總比在這瞎擔心要好。
久不見她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