憚些什麼?”
“自然忌憚。”先生斜眉挑道,“姑且讓你猜猜。”
我想了想,遂道,“先生不敢論及與忌憚的,定是權政,對不對?”
“聰慧,不愧是我教出來的。”先生挽袖按掌輕拍,甚是得意。
我不可置否地笑,斜他道,“沒臉沒皮,這是誇我呢,還是誇你自己?”
先生眯眼,渾做了一個我誇他的享受模樣,抬手給我添上一盞米酒,道,“我雖不介意權政,卻不能不為之介意,縱我有心勸王者向善,但人有本欲,若非有欲,世間之事也不能縱橫徑生。我這一心為善之事,不僅難以推行,甚至還會招來毀卷之禍,遂不敢妄行書就。”
他淺淺抿酒,晃了晃腦袋,“若我無慾,也不會想要窮極浩宇,更不會去探查究根知底的本理,所以這‘欲’之一字,原也是一件本理之事,不可斷也不能斷。至於欲行至如何程度,那也只能依據個人造化把握,亦才能得相應因果。若這道理人人通透,世間則也不需帝王將相來掌控。”
他搖頭而嘆,可惜可憫之間,折弄嘲風道,“那些人,容不得這道理。”
“也是,譬如父王,他行天下政權之頂端,卻遠不如宋國先祖良政。紂王之前,亦有商湯之始。王權非誤,誤行之舉,不過是人為做下的因果。若此時由湯王執政,先生定不會有此擔心。”我淺淺飲上一口米酒,甚是覺得爽口,忍不住一口盡數飲下,遞了空盞與先生。
先生倒酒,不贊同也不反駁地笑罵,“小酒鬼。”
我賴皮作笑,一連飲下幾盞,再不敢再放肆大飲,收回碗盞淺抿把玩,“先生把此卷予我,倒是不用擔心毀卷之事,縱使那一日我不在了,也會把它丟給時歡,反正他活的久,總也會流傳下去。至於你介意的忌憚之事,大可不必擔心,盡情寫就便是。只不過,需得多借上‘無功’二字,那些帝王將相瞧了,定也會把心揣進肚子裡,只怕還巴不得把先生的道理丟給那些個位高權重之人琢磨琢磨去呢。”
先生一愣,隨即正經地高舉拇指道,“這次真是你聰慧!我不及你!”
“先生是要把我誇到天上去麼?”我愜意而笑,將盞中米酒飲盡,道,“今日就到這兒吧,何用取祭祀禮服去了,該是回來了,且把酒盞都收了,省得她待會聒噪的像只麻雀,吵得人好生無奈。”
“說誰是麻雀呢?”
我正藏著盞,一看何用領著人進來,好不尷尬,把酒盞往先生跟前一推,跳下榻往過湊。
何用冷哼回眼,擺明不想理我,領著手捧禮服的宮女徑自往盥洗衣物間裡走。
我掛上討好的笑,隨走隨眼地打量這些人。
一共七人,端正捧著手中托盤與我恭敬行了禮才往裡間走,我不想捱上何用嘮叨,索性慢悠悠地挪著步子,將她們所託之物都過了眼。
首飾配飾一人,衣物三人,分託內襟,中襯,外裾之盤,鞋履一人,還有一件外麾。
想來時歡擔心我為山魅寒徹的身子未見好地又捱了凍,連手爐都準備上了,青銅描金的,也就兩手相握的大小,甚是精巧地襯在首飾盤裡。
我心底歡喜,壓不住喜色地去打量它們。
首飾盤中,入眼的先是一對玳瑁半扇嵌飾,甲紋上勾勒出鎏金流彩的玄鳥火紋,同配上一支鎏金主簪,一端垂下玳瑁銜珠,金玉相稱的不偏豔金濃色,也不倚淡玉淺色,貴氣而不失雅緻,端地是匠工精巧之物。那耳墜似如淚玉,嵌裹上很精細的玄鳥鎏金紋,像是玄鳥捧了什麼小心的珍藏之物,託襯出傾心相護的意味來。
玄鳥為宋國圖騰象徵,除卻大王尊享四翼,便是王嗣也只能和封王宗親以雙翼為紋。
這一套下來皆是雙翼翩飛,倒也沒什麼異處,多的是那一份小心珍藏的用心,像是不願過於豔麗複雜,同時又不願失卻本該俱有的華貴,流淌出的玉質清雅,似是它們本就該讓人珍視呵護一般。
不知是時歡有意如此,還是我歡喜過甚地想過了頭,意識到這偏思亂想,立時暗生了羞澀臉紅,好在殿中還有旁人所在,我忙壓住別猜情想,轉眸去瞧它物。
配飾是一方輕淺白玉,純淨的連雜色也無,不消說什麼流紋異彩,玉質常有的紋絡都沒個影跡,我有些驚奇,猜不透是個什麼物件。
它一指長兩指寬,方方正正的,無稜無角的甚是溫潤,墜了同色的玉白穗子,穗子下掛了一個鎏金小巧鈴鐺,九孔九竅的甚為玲瓏精巧,一晃,清脆的音色響來,叮叮而輕的很是悅耳。
我見這玉模樣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