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如表面上的平靜無波了。
依他的瞭解,這位阮大小姐的脾氣可不是一般的壞,加上自視甚高,從來不屑於為他人做什麼事,一朝為奴已足夠令她屈辱欲死了,更別提如今還要服侍自己的仇人。他如此無端找錯,便是想逼她發作,逼她原形畢露,看看她過去總隱藏於精緻虛偽的面容下,那顆極其跋扈無恥的內心。
然而她被他這般作弄,卻仍維持一臉畢恭畢敬的神情,沒有一絲不耐之色,他暗中細細觀察,也看出她並非假裝。尤其是倒茶時,她低眉順目的模樣,彷彿他再讓她繼續沏一個時辰,她也會依言照做,絕無半句怨言。
莫非確如許晁所言,她已然認命,決定安分老實地過日子,也不再打著報仇的主意?
他心中有了一絲動搖,但畢竟自小身處風雨詭譎、暗潮湧動的後宮,刻入骨子裡的警覺和防備讓他暫時無法對她全然放心。
就如,他方才根本未曾飲下一口她沏的茶——每每皆是以唇一碰,僅此而已。
是以,在她不知第幾回端著茶過來時,單逸塵終於不再重複那二字,而是讓她到後院領活兒幹。
既然她面上功夫做得滴水不漏,那便看看她有沒有扛住苦累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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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阮墨撫著微溼的長髮走過偏房,看了眼隔壁早早滅燈的太監那屋,也快步推門入房,反手插上了門閂。
雖說是太監,但她也曾聽聞,他們中有些耐不住寂寞,會找姑娘做對食,特別是去勢未去幹淨的太監,若是按捺不住了,用強的也未嘗不可,她絕不願冒這個險。
窗前的燭火瑩瑩亮著,阮墨走到床榻前,拉過被褥展開鋪好,便倒在了上面,臉朝下趴著,幽幽嘆了口氣。
接連幾日的勞累令她腰痠背痛,偏生這床也是硬得硌人,躺了兩晚沒休息好不說,睡醒後竟覺著比睡前更累。
“哼……壞蛋……壞得心發黑的壞蛋……”阮墨抱著枕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氣悶不已地抱怨道。
那日,她給某位無聊的王爺沏了一早上茶後,便被趕到後院去幹活了。
這一趕就是十日。
到後院去幹什麼活兒呢?
……搬花盆。
王府裡有一個偌大的後院,原本一般府邸的後院多是主人的妻妾住處,因著瑞王尚未娶妻納妾,後來便差人將後院劃出一半夷為平地,用作栽種花草。
起初她還驚奇,單逸塵這人總是態度冷淡,何時變得如此風雅,竟然有興致欣賞這些嬌豔柔弱的美麗花草了?
結果,負責料理它們的老太監道出真相後,她卻險些笑出聲來。
日理萬機的皇上對自家胞弟至今不肯成親甚是憂心,屢屢將異邦進獻的美人兒送到瑞王府,欲給他開開眼……順便開開葷。結果他看都不看一眼,二話不說讓人全攆走了,末了還給皇帝兄長回了一句,以後送這麼些只吃不做毫無用處的米蟲來,倒不如送花草,起碼養起來好料理些,不糟心。
百裡挑一的美人被比喻成米蟲……這話可拂了皇上的臉面,他又不可能去懲治自己的親弟,一氣之下還真派人送了不少名貴花草到王府裡,而且每隔一段時日便送幾盆,原本還放在王府各處,但後來實在太多了,才不得不從後院另闢一地安放。
而她的工作,則是接管老太監的班,負責將這裡的花草料理好。
聽著頗為輕鬆,不過澆澆水、剪剪黃葉之類,毫不費力,還能賞賞花草,陶冶情操,她答應得很是爽快。
可惜,很快她便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現下正值四月末,夏熱隱隱有冒頭的跡象,隔三差五便要風雨大作,那些嬌貴的花草哪裡受得住,吹折了腰的,雨水過多浸壞了的……
她一看,那還得了,都是御賜的珍品,有何閃失豈不都怪在她的頭上了?只好每回看著快下雨了,便一盆盆搬到最靠裡的花房內,然後天晴了,再搬出來。
可這雨下得忒銷魂了,像是硬憋著什麼,非要一點一點放,有時下半個時辰便停了,隔了一個時辰又下了一場,兩三刻鐘停了,再隔倆時辰又來一回。她這廂剛把避完雨的花草移到外頭,那廂一陣雷響又迫得她彎下剛直起的腰,苦兮兮地運回屋裡。
今兒更是倒黴,錯估了下雨的時間,淋了一身雨,之後便一直噴嚏打個不停,回來喝了杯熱水也於事無補,頭昏得要命,也不知會不會病了……
未幾,阮墨便覺意識昏沉,歪頭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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