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喝著將矛連續刺出,將他稍稍逼得退了幾步,他一離開城垛,那個和平軍戰士立刻上前,想登上城牆,而旁邊的官兵此刻已趕來接應,用鋼叉叉住雲梯,將雲梯推翻了過去。
僅僅是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新兵卻覺得過了幾個月那般漫長。與這慘烈的肉搏相比,方才投石與箭雨中傷亡的人只能算是少數。和平軍數輪衝鋒都被官兵擊退,沒有一個和平軍將士能活著踏上城垣,經過這輪番作戰,新兵只覺渾身痠軟,四肢無力,而城頭準備的滾木擂石也已消耗殆盡。
看到和平軍陣勢開始略略退卻,新兵一屁股坐在城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經過這番血戰,他也不再是一個新兵了。殺聲已歇,城上城下盡是傷者的哀鳴,血腥味讓人嗅覺都已麻木,而護城河更是成了一條紅色的河。新兵此刻再看起來,更為強烈的恐懼感讓他的牙齒髮出咯咯的聲音,尿意再次衝擊著他的感官。
他本能地再次看向老兵,那老兵卻也滿臉懼色,見了他望過來,那老兵低聲道:“危險了……”
“逆……逆賊不是被……被打退了麼?”新兵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顯得那麼發顫。
“賊軍陣勢未亂,方才的攻擊只是總攻前的試探,此刻賊將已然知曉城上何處防守薄弱,若是再攻來,必定是傾力而出。”老兵見軍官將領都累得縮在後邊,低聲道,“賊軍試探攻擊尚且如此,若是全力來攻,官兵兵少,只怕難守啊。”
“你……你是說……我們守不住?”
老兵嘿嘿地發出怪異的笑來:“若是城中兵力多上一倍,又有員得力的大將指揮,賊兵想破城勢比登天。但如今城中兵少將怯,陛下又不敢親征勞軍,相國大人則早就收拾了細軟財寶,我們怎能守得住?”
新兵頗為不信地向四周望去,周圍殘存的官兵要麼在竊竊私語,要麼在發呆,士氣之低,全然沒有打退了敵軍的樣子。他越看心中越急,問道:“那……那我們會不會死?”
“誰知道呢?”老兵嘆息著說了聲,“殺戮場上,誰知道自己有沒有下一刻?”
新兵心中開始發冷,老兵臉上的懼色卻慢慢消褪,他向地上吐了口口水,道:“孃的,能拉出一支這樣的軍隊,李均真不愧曾是陸帥愛將,若是我有幸也在陸帥帳下呆個三年五載的,沒準比這李均還要厲害。小子,有機會你倒應見見李均。”
新兵聽他沒頭沒腦地說了這番大話,好奇心將恐懼略略衝去些,他正待再說,忽地聽到城下戰鼓聲又是大作!
“這是玩真的了。”老兵大聲嚷著,似是自言自語給自己壯膽,又似警告新兵小心。新兵在衣襟上抹去掌心的汗水,握住自己的長矛,眼看著大隊和平軍又開始了衝鋒。
老兵揣測得不錯,和平軍此次雖然又擺出了自柳州城南和西兩個方向全面攻擊的架式,事實上卻集中敢死勇士於西城的兌金門。當數十架雲梯搭上了兌金門附近城垛之上後,這些不畏死的勇士瘋子般向上攀登,雖然不時有人中了木石而倒下,但緊接著便有人頂上來。經過先前試探攻擊後,這兌金門處的滾木擂石已消耗殆盡,急切間也無法補充得全,因此在矢石皆盡之後,雙方便進入白刃肉搏狀態。
那新兵雖然明白和平軍將選薄弱之處攻擊,卻不想對方挑中的薄弱之處就是自己這兒。想來對方已經發覺鎮守此處大多數都是新近強徵入伍的新兵,有戰鬥經驗的老兵數量有限的緣故。他用盡全力揮出長矛,長矛刺入了一個羌人勇士的胸中,那羌人勇士竟無知無覺一般繼續向城上攀爬。他大驚之中想拔回長矛,但長矛卻被對手身體夾住,那羌人勇士一手捂著胸口汩汩流血的傷口,一手扶著城垣,咧開嘴向新兵森然一笑,血紅的雙眼中露出似譏似嘲的冷光,眼見他便能登上城來,但他的力氣此刻用盡,終於晃了晃自雲梯上栽倒下去。
新兵急忙鬆開手,他的長矛便插在那羌人的屍體之上落到了城下。他想去拔腰刀,卻見一個獨目濃須的和平軍將領自雲梯上探出頭來。那將領身手甚是矯捷,一手勾住城垛,一足便大步跨上城牆。新兵眼見他手中的戰斧閃著寒光劈頭蓋腦地斬了過來,哪裡還敢拔刀格擋,向後便是急退,但不想身後是一具官兵的屍體,將他絆得向後倒了過去。
也虧得他向後倒了下去,獨目濃須的和平軍將領一斧劈空之後反手又是一斧,重達數十斤的戰斧在他手中就根小木棍沒什麼兩樣。但新兵一倒這斧便從他胸前掃了過去,新兵只覺得胸前一疼,忍了許久的尿再也控制不住,“唉”的一聲便昏死了過去。旁邊的老兵見這和平軍將領勇猛難當,扔了兵器就走,和平軍將領卻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