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的目光,臉上神色恢復了鎮靜。二人對視了足有一盞茶功夫,鳳九天方移開了目光。
“老先生習於行伍,可有興趣在我軍中效力?”鳳九天微笑著道,似乎已經沒有了猜疑。
“小老兒不過一士卒,怎敢說習於行伍?”柳光再次拱手遜謝:“和平軍兵多將廣,我一老卒,於和平軍大業無甚補益,而且戰亂久了,小老兒也厭倦了。”
“確實如此。”鳳九天深深嘆息道:“戰亂久了,任何人都會厭倦,便是百戰百勝的名將,也終有厭倦的那一日。老先生以為,那不敗名將柳光元帥,是否也有厭倦之日?”
“不敗名將柳光元帥”八個字如驚雷般響起,柳光的部下神情都是大變,甚至開始向這邊聚攏過來。唯有柳光臉上浮出沉吟之色,半晌道:“每一個人都並非天生好殺者,每一個人都有他不得不去做一件事的理由,每一個人夜深後都會有捫心自問之時。”
鳳九天再次與柳光目光相對,柳光臉上露出有些勉強的笑容:“柳光是個老兵,小老兒也是個老兵,小老兒不過是瞎猜罷了。”
“老先生所言極是。”鳳九天慢慢道:“柳光元帥有柳光元帥不得不作戰的理由,我們也有我們不得不作戰的理由。紀蘇姑娘,我們是否該回城了?”
望著鳳九天與紀蘇一行又回到城中,柳光微微笑了笑。龐震湊上來道:“主公鎮定自若,非常人所能及,只是這親身涉險之事,以後請不要再做了。”
龐震的諫言讓柳光再次微笑起來,他將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線,輕輕道:“若非親自來此,又怎能見到鳳九天與紀蘇這兩個妙人?耳聞不如目見,這兩個人倒值得我親自來此……”
側目見到龐震頗不以為然,柳光輕輕一搖手中的鞭子:“那紀蘇能從我姿勢中發現我習於騎馬,用從侍衛頭上的痕跡推出是軍人出身,決不只是一蠻女。鳳九天能推測出我的身份,以言語挑我之後又能隱而不發讓我們離開,是個善於捉住時機之人。”
“什麼!”原以為鳳九天與紀蘇是不能確定眾人身份才放過眾人,因此龐震聽了柳光的話倒吸了口冷氣,他們方才距會昌城不足千尺,城內大軍出來不過片刻功夫,若是鳳九天一聲令下,他們只怕一個都逃不走。
“鳳九天以為此時抓我並無把握,他身邊不過百餘人,卻不知路人中有多少我們的人。而那戎女紀蘇不見得是我對手,若是一擊不中,只怕他們這百餘人反會為我擄獲,因此他裝作未察出我身份而回。我料片刻之後他必有大軍出來,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不到一柱香功夫之後,數千和平軍蜂擁而出,將道路兩旁幾乎踏遍,卻只在地上見到“我去也”三字。
“真不愧是柳光……”這是鳳九天接到報告後不由自主發出的讚歎。
孟遠抹去額間的汗水,有些出神的望向河對岸。
桂河在楓林渡尚不算寬闊,不過千丈罷了。但河水卻極深,最深處足有十丈,便是羌人,也需有五個那麼高才能不被河水淹沒。河中心處水流湍急,最長於游泳的夷人只怕也會被水流在一瞬間衝下數十丈。除非憑藉舟船之便,或是如飛鳥般有翅膀,柳光的部下絕難過河。
初冬之晨,河水中冒出騰騰的霧氣,讓整個河面成為一片乳白。遠眺對岸,茫茫然如仙境一般安寧。
“柳光派來的是誰?”
他問方鳳儀。他領著一萬騎兵趕來支援,對於先經過蘇國官兵衝擊,緊接著又迎來柳光控制的陳國官兵進攻的方鳳儀而言,李均在這危機之時將倚為臂助的孟遠派來支援,讓他深為感動。餘州此時,也同樣要用人得緊啊。
“細作來報,敵將是陳國前將軍霍匡。”方鳳儀道。談到霍匡這個名字,他頗有些不解。
“方兄有此人的資料麼?”孟遠也同樣覺得奇怪。柳光敢於將獨當一面的重任交與這個霍匡,那此人就不應是泛泛之輩。雖然他的官職“前將軍”在武將中是比較高的了,可從來就未曾聽人說起過此人。
“據說此人本是一縣令,不懂武學。”方鳳儀皺著眉道,“以往也只不過在他那縣裡治治匪,未曾指揮過大戰。”
“甚至連馬都不會騎。”旁邊一將插言道,“他上陣打仗,從來都不騎馬,是坐在一頂八抬大轎之上。”
孟遠看了那將一眼,見那將服飾是蓮法軍的樣式,知道是隨甘平來投的蓮法宗將領。他們在陳國與柳光大戰敗走,對於敵情自然要了解得多,因此孟遠問道:“那此人指揮作戰如何?”
那名叫左思敬的蓮法宗將領臉上露出頗為忌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