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是欣喜的,壞就壞在他並非太子。先皇就曾廢二子立三子。種下了後來宮變的隱患。這皇上啊……其實一直被那場宮變的夢魘纏著,從不得安眠吧?
皇子們讓各自的玩偶圍坐一桌。吵著要吃飯。數來數去,饅頭倒是有六個,可雞蛋卻只有五個,不夠分啊。
狄衡聽見弟妹們吵著要他分,再次愣了,半晌才道,“兄弟姐妹圍坐一桌,這樣的事情,自然是由皇兄來決定的。為何要來問我?”
一直在旁邊陪著大家玩的狄御聽見狄衡這樣說,眉眼帶笑的拍了拍狄衡的頭,“那便為兄來分吧。”說著,將那五個雞蛋一人一個,給了其餘的兄弟姐妹。
狄衡還小,進退之間多是真性情。烏雅羽見他雖有帝王之資,對權力卻絲毫不貪戀,且很明確的知道歸屬。加之狄御身為兄長,知道把好東西謙讓給兄弟姐妹,烏雅羽不禁替紋平帝感到欣慰。抬眼看去,卻見紋平帝仍舊皺著眉頭。這又是為何?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狄御一臉祥和。這……帝王莫非是嫌長子處世太過柔和了?這帝王啊,究竟有多少煩惱?怎麼竟然沒有華髮早生?烏雅羽心中微嘲,卻有些揪痛的感覺。
長女狄徻見狀,嫣然一笑,“徻是女孩子,愛美所以不宜多食。這雞蛋給皇兄吧。”
狄御笑著轉頭,“先不忙。為兄不信雞舍裡如許多的母雞,竟只產了五隻蛋。”說著,低頭檢視那精巧的雞舍,大抵有些裝模做樣。可不一會兒驚喜道,“看,這裡真有一隻蛋呢。這樣為兄也有了,皇妹就放心的吃成小胖子吧。”
狄徻臉紅的低頭咯咯的笑著,其餘的孩子也跟著笑起來,就連狄衡有些木然的表情,也變的生動了些。
懂得另闢蹊徑,而不只是一味禮讓。紋平帝鬆了口氣,發現自己袍袖中緊握的掌心竟已浸溼。沒了那份專注,才感到一道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抬目望去,卻見烏雅羽含笑凝望,與他目光相遇,趕緊依規矩避了開去。這女人,總是喜歡直勾勾的看他,看得那麼專注的,卻既不含□也沒有所求。似乎只是在讀他,想要懂他。
這樣的目光,似曾相識。那是與澈初初相遇,兩人都還年少。
這農舍雖精巧,盤中雞蛋的安排,才是真正的巧思。若說沒有深意,紋平帝絕不信。可惜她是一介女子,且是宮妃。她若是男子,只要褪了身上最後一絲稚氣,便會是國家的棟樑,是他的左膀右臂。
孩子們在玩,嬪妃知他不喜爭風吃醋,今日的主角又不是嬪妃而是皇子,不敢在他面前造次,便各自打發時間,平日沒有交惡的,甚至閒話些家常。帝王閒來無事,拿起德妃手書的詩詞品讀,倒也愜意。待得日頭西沉,忽然聽不遠處傳來一陣躁動。
只見竹妃懷抱著焦尾琴含淚跪在不遠處的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的女兒狄徆,口中喃喃的念“皇上開恩”。
嬪妃們頓時議論紛紛,紋平帝見狄徆駭的淚盈於睫,冷淡的吩咐貴和,命人將竹妃拉了下去,閉門思過三月。
宴會的氣氛一下子變的詭譎。皇子們覺得不對勁,玩著玩著時不時的偷看自己的父皇。妃子們更是檢點,生怕紋平帝心情不好,會遷怒。
帝王見狀,放下手裡書冊,命貴和掌燈,傳膳。
晚膳已擺好,皇帝招呼孩子們過去食用。卻在這時發生了變故。一盞木樁上挑著的宮燈直直向正起身的太子砸去。太子正低頭幫狄衡收拾屋舍,專注的怕丟了零散的小東西而沒有注意背後的危險。
宮妃侍衛都離的遠,皇帝端坐,起身雖快卻還是晚那燈柱一步。千鈞一髮的時刻,有一個人把太子和近處的狄衡都護在了懷裡。此人正是烏雅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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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退下,紋平帝沉默的端詳榻上斂目恭謹的女人。被火焰燎去了不少頭髮,左手小臂上也一片皮肉破爛的燒傷。太醫之前低聲稟告他,雖然皇宮有生肌散,賢妃娘娘臂上的傷也多少會留下些疤痕了。
等了半晌,卻不見帝王有反應,烏雅羽餘光偷覷到紋平帝大掌按著心口,忍不住低聲道,“臣妾無礙,皇上早些歇了吧。”
“賢妃這是在趕朕走?”
“臣妾不敢。”烏雅羽趕緊道。
紋平帝哼了一聲,作為警告,後屏退了左右,將她手臂上恐會留疤的事情說了。
烏雅羽眨了眨眼睛,輕聲道,“太子和二皇子無事便好。這疤留在臣妾臂上,總好過留在未來君主的龍顏上。”
她也想到了這一層麼?紋平帝第二次產生了可惜她是女子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