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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藥還熱著呢,先趁熱喝了吧!”十四阿哥將案几上正冒著熱氣的瓷碗端到她面前。
淺顏抬首瞥了眼他平靜的面容,慢騰騰的接過熱氣嫋然的瓷碗,捧在雙手間,試著露出輕鬆的笑容說道:“哎,不是說今兒要出京辦事兒嗎?回來的可真早呢!那個,我晚膳時已喝過太醫開的藥了呢,近來身體也不錯,就不用額外喝這些了吧?是不是,禎兒?”
十四阿哥定定的省視她依舊溫軟輕快的笑顏,眯了眯眼,出口的聲音有些薄冷:“這不是你平時喝的藥。”
她當然知道,但……
“那……”心中那股沒由來的不祥之感越來越強烈。她不安的看著他漸漸斂盡的笑痕,隱在紫光中的面容透著幾分冷硬淡薄。
而,當聽見他用過分平和低沉的聲音緩緩道出那三個她意想不到的字眼,讓她如遭電擊。
“這是以麝香、巴豆、紅花、芒硝、牽牛子、芫花、桃仁煎熬而成的藥,是……墮胎藥!”
“呯”的一聲,瓷碗自虛捧的手心間跌落於地,瓷器清脆的碎裂聲是那麼刺耳,仍冒著騰騰熱氣的湯藥滾灑了一地。
血色瞬間從臉上褪盡。她不敢置信的抬首看他,試著想從他臉上尋找出絲絲玩笑說謊的跡象。而他卻是皺起了霸氣的眉宇,微露不快,而後淡聲道:“算了,廚房還擱著備份的,呆會兒再讓真日端來吧……”
她無法相信,這麼薄涼殘忍的聲音是出自這個一直對自己呵護有加的男子口裡。俊美無儔的面容依舊,卻已不是平日她熟悉的那個霸氣又溫柔的男子。凜冽的眉眼點染上殘忍與無情,就如那天在泌水閣前她不經意瞧見的殘酷無情,讓人只須瞧上一眼,不覺膽寒心顫,不敢與之對視。
她一直知道他有著她無法碰觸的陰暗冷酷薄情的一面,可他隱藏得極好,從來沒有在她面前透露分毫,她也從來不是太在意。可卻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殘色有天會出現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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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
她驚慌的推開他,宛若驚弓之鳥般逃離他遠遠的,縮到寢室另一角緊緊的護著腹部,咬緊了慘白的唇,朝他搖頭。十四阿哥漠然的看著她徒勞的掙扎,掩在寬大的馬蹄袖中的手不知何時已緊捏成拳。
“禎兒……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瞞你的,可是我真的想要這個孩子。他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生下他,好不好?禎兒,我……”
“住口!”
他怒吒一聲,額上青筋暴露,狂怒在他眼底爆出,俊美的面容微微的猙獰可怖,雙眸俱張,凝視她的眼神宛若有千般恨絕、萬般痛楚。見她滿臉驚嚇,心一軟,遂放緩了聲音道:
“姐姐,這孩子留不得!我絕對不會留下他!絕對不會!姐姐,乖,聽我的話,我們打掉他吧!才兩個月多,現在還來得極呢!我們有天賜就夠了,不需要那麼多不必要的小鬼來擾了我們的生活……”
說到最後,他放緩了冷冽的音調,朝她溫柔安撫。腳步微移,他想上前將縮在角落裡目露驚惶的她納入懷裡好好安撫勸說,卻見她下意識後退幾步差點因踩到垂地的簾幔跌倒時,心中一驚,不覺魂飛魄散,方想上前扶住她,她卻抓扯住簾幔只顧著後退,清秀的臉上是對他難以掩藏的恐懼與害怕。
她……竟然怕他……
“你說謊!”
手指緊緊揪住身後的織錦簾幔,淺顏搖頭,心痛得難以呼吸。忍住眼眶委屈痛楚的淚,她啞聲道:“你曾經說過,你想要三個孩子的,無論男女,就想要三個湊足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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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很喜歡孩子嗎?
——孩子很可愛呢,雖然乖乖的時候像天使,撒野時像惡魔,但只要他們一對你撒嬌卻比什麼都可愛可親。
——那姐姐希望將來成親時,生幾個孩子呢?
——三個!
——為什麼?
——因為啊……孩子太多會顧不來,但太少了他們成長的歲月又太過寂寞。三個的話剛剛好呢,互相有照應。古人云:三人成影、三隻小獵的故事、三個和尚挑水喝……都是三呢,三很好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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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孩子……
他恍惚憶起康熙四十一年的某個陽光明媚的初夏時節,一如現在的節令,她笑語晏晏,堅定無比的回覆他“三個孩子”的論言。那時的戲言如同記憶裡最美好的迷夢般,在時光裡徘徊,難以褪色,令他一憶再憶著,就恍如發生在昨日最美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