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一臉肯定執著,然後又瞅了瞅男子熟睡的容顏,扯了扯母親垂曳至一旁的袖子,“媽媽,爹爹病得重不重?要不要天賜去摘新鮮的草莓給爹爹嚐嚐?和尚爺爺說,新鮮的蔬果對病人很好……”
聞言,淺顏一怔,然後愧疚得不得了!抿了抿唇,輕道:“呆呆,你爹爹……他沒事,只是傷風感冒加上發燒,喝幾貼藥便會好了!呆呆無須太過擔心喲!”
想必是她這幾年的臥病在床嚇著兒子了吧,所以對這個突然得來的生病父親,又讓呆呆憶起那些日子了吧!這個事實讓她的心很難受。
“真的嗎?”小天賜歪首看她。
“真的!”
母子倆倆相望片刻,小男孩踢掉腳上的靴子,也爬上床挨靠在母親身畔,小小聲的說:“媽媽,天賜不喜歡媽媽生病、也不喜歡爹爹生病!天賜想要大夥都陪著天賜,健健康康的!”
說著,小手偷偷地摸了摸男子的臉,然後露出溫軟又幸福的笑容。
這樣的笑容看得一旁痴望許久的泰寧心頭一熱,眼睛有些酸澀痛楚,有種未語先咽的感悟。幾年悽風苦雨的找尋與絕望苦澀,在這樣幸福暖軟的笑容前,還有什麼是有意義的呢?
淺顏垂下眼瞼,在心中嘆息。
兒子,天下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啊!曾經的她,也是這般盼望著,直到離開了院長媽媽和孤兒院的那群孩子,離開那個精彩紛呈的現代社會,才發現,原來曾經自以為最平凡的心願,卻是最奢侈難實的東西,也許比太平洋的海水倒灌更不可能呢。
只希望身旁的人能幸福的活著,不枉此生!
原以為真的是很平凡簡單的心願,在離開了那個時空,在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後,方發現是多麼的不現實。她的心自苦無奈,她甚至不能讓兒子真正體驗未滿五歲的小孩子應有的童年生活,就教他識盡這親人離仇的苦楚擔憂。
她不是個好母親,甚至沒有注意到兒子也會擔心、會憂慮、會難過,更會如同每個孩子一般想要個父親。無論是母親或是婆婆、舅舅,都是無法代替孩子心目中父親的地位。她為開始的抗拒有些後悔,更為那時的惶恐羞愧,也為那時的心痛不安。
垂眸細細地打量懷裡男子因沉睡而放鬆的眉眼,已沒有清醒時的霸氣狷狂、沉鷥桀驁,顯得安靜平和,在貴氣雍容的氣度中添了幾許親切,像極了天賜的五官刀削斧鑿般深刻挺撥。
“夫人,請您諒解。爺他……找了您五年了,好不容易找到您,只是怕一旦放手您就不見了,才會在病糊塗了還是抓著您不放。這幾年,爺為了找您,幾乎天南地北、萬水千山走遍,夜難安寢,每每午夜夢迴驚嚇而起,然後只能看著茫茫的夜色就這樣渡過一個不眠之夜……”
泰寧這樣說時,眉目間滑過深刻入骨的黯然苦楚,看他們的眼神欣喜得似乎要掉眼淚。到底是怎樣的往事鑄成這一切?這個即便被藥效控制了意志也不肯放開她分毫的男子,於她而言又有怎樣的瓜葛?
不明白為什麼會記不得了呢,老天這樣安排有什麼意義?而且這個男子真的陌生得教她沒有什麼異樣感覺,除了心中無法排譴的心痛外,真的,沒有特別的感覺了!
手慢慢地撫上心坎,“怦怦”的心跳聲很平穩微弱,已沒有那種剜心般的心痛感覺了,卻悶悶的難受著。
他們都喚她“夫人”,而這名男子喚她“姐姐”,他們還有共有了一個兒子——天賜……
好亂啊!為什麼他會叫她“姐姐”呢?難道他們雖然有一個兒子,卻沒有結婚?而,若是夫妻,她為何對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了?這是不是太那啥了?
淺顏滿腦子糾結,各種紛亂的資訊一股腦兒般全湧入腦海中,攪得她腦袋都快要爆炸了。
夜色漸漸深濃,周遭安靜得只能聽見雨滴青花石板的聲音。
看著屋內明明滅滅的燈火,淺顏眯起眼,忍不住打了個困盹的呵欠。眼皮有些重,精神也萎靡不振。她好想睡覺了,可是某人還賴在她身旁,溫暖熾熱的大手還勞勞抓握著她的手,教她哪兒也去不了。
真過份,這兒明明是她的臥室,為什麼某人睡得暖呼呼的,她卻只能坐在一旁看著?兒子被人識情識趣地接走了,守在這兒的侍從也撤離了,只有她苦命的要照看著一隻病號。這擺明著是在報復她嘛!
再度打了個呵欠,忍不住伸出一指戳了戳男子柔和溫恬的睡臉,淺顏甩了甩頭,終於決定破罐子破摔,什麼都不理了,直接倒在床上,掀被睡覺!
她身體還很虛弱,熬夜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