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遍及五行八作,小福管事帶著阿團,不敢直接穿過去,往右一拐走進了一條夾道,含混解釋道:“任老闆交遊廣闊,交遊廣闊。”
這任九瞧著像個混黑的,阿團識趣地沒有多問。
早上的太陽還是偏的,阿團跟著小福管事溜牆根走陰涼地,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沒多久,空地上熱鬧喧嚷的聲音便漸漸遠去。最終停在一處相對清靜的院落前,同樣是樸素的粉牆黛瓦,殊無匾額。
阿團聳了聳鼻尖,還沒進屋,先聞到一股熟悉的藥味。
“二哥!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了?”阿團提起裙角,慌里慌張地奔進去,一時沒留神,被門檻絆了一下。
“小心!”鄭昂一把托住她,笑道:“別慌,我沒事。”他似乎剛沐浴完,披散在肩後的髮絲還沒幹透,將阿團掉到地上的柳條花環撿起來看了兩眼,又戴回她頭上。
“騙人。”阿團皺著臉,撩起他的衣袖從胳膊開始查驗:“我都聞到活血紅玉膏的味兒了!”鄭晏三天兩頭捱打,身上總是帶著這個藥膏味,她都聞慣了。
“你是屬狗的啊?鼻子這麼靈。”鄭昂擰了一把她的小鼻子,無奈道:“昨晚下馬不慎扭傷了腳,沒什麼要緊的。”
阿團不放心,非要鄭昂捲起褲腳,親眼看到沒什麼大礙才鬆了口氣。
小福管事慢了一步進屋,笑道:“四姑娘和二少爺感情真是好,昨晚頂風冒雨地趕來別院,可把大夥兒嚇壞了。”
“呃,大伯、大伯太兇了嘛,我怕二哥回老家要捱打呀。”阿團裝傻充愣,鄭昂神色複雜地望著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瞧見她身上的墨藍騎裝,止不住心疼。猶豫半響,還是道:“阿團,你太沖動了。”
鄭昂是嚴於律己,寬以待人的典範,且作為二房的長子,又有點大男子主義,總覺得母親和一雙弟妹都是需要小心呵護的,自己冒險可以,阿團卻不行。
阿團早猜到會捱罵,摸摸後腦勺,老實道:“雪湖並不算遠,福管家又安排了近衛大叔護送,不會有事的。”防人之心不可無,二哥這回平平安安也還罷了,就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若是當真有個什麼意外,後悔都來不及的。
鄭昂嘆了口氣,其實阿團是對的。
無論是雲氏還是他,都心存僥倖,想著鄭伯榮無非是想出一口氣,但如今他卻能斷定,媚姨娘不過是個引子,沒有他掌摑媚姨娘的事,也會有別的事出現。
昨夜,任九的人帶著鄭老侯爺的信物,在西山榆樹林外攔下了押送鄭昂的車隊。
與鄭昂同路的只有不到十個護院、一個馬伕並一個小廝,任九手下的那幫人三教九流什麼樣子都有,打頭的一個臉上居然還帶著刀疤,模樣兇戾,簡直像打手路匪之流。
有個護院見了老侯爺的信物仍不敢相信,直接被打昏了丟到一邊。鄭昂剛要發作,一個身材瘦小的男子從林子另一面打馬歸來,氣喘吁吁道,往前不到三里的山路一側,山上的泥土都鬆了,又下了雨,溼滑得很,山坡頂上影影綽綽的,像是大塊的岩石。
那刀疤臉的男人冷笑一聲,幾十人看似凶神惡煞將車伕和小廝都趕下馬車,往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拉車的馬嘶鳴一聲,撩開蹄子就跑。
空馬車從榆樹林一側擦過,轔轔上了山路。黑夜裡看不清那邊發生了什麼,只聽到沉悶的巨石撞擊聲震耳欲聾,淒厲的馬嘶聲宛如一柄鐵錘,狠狠砸在鄭昂胸口。
若他和鄭晏還在馬車上,斷無幸理。
鄭昂閉了閉眼,一陣後怕,阿團蹲在他腳邊,貓頭鷹似的歪著腦袋打量他的腳踝。
鄭昂想著,這事不能叫阿團知曉,不然她又該得意了,往後更攔不住她以身犯險。只把這份救命之恩牢牢刻在心底,面上神色如常地招呼道:“吃過沒有?”
別院既然挨著湖泊,自然少不了水產。灶上抬了品種各異的魚蝦蟹各一簍,任阿團和鄭昂挑選,院子裡弄得滿是腥氣,阿團捂著鼻子不肯出去,扒著門框甕聲甕氣地哼哼:“隨意吧,你們看著上幾樣就好,用不著拿來啊。”
這肯定是任九想讓小孩子瞧個新鮮才有了這麼個主意,本就承了人家的情,怎麼好再拂了主人家的面子?
鄭昂拿她沒辦法,自己去院中挑了一條鱸魚,一條草魚,蝦蟹各半簍。
西廂的丫鬟一個都沒跟來,別院裡伺候的下人全是五大三粗的漢子。小福管事急得額頭冒汗,最後在灶上扒拉出一個廚娘,三十來歲年紀,勉強還算齊整乾淨。小福管事令她洗淨了頭臉,惴惴不安地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