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來,暫且跟在阿團身邊伺候。
阿團才沒他想得那般矯情。頭髮隨意綁了兩個低馬尾,等廚娘在銅盆裡兌好溫水,自己挽起袖子洗手擦臉。
雪湖別院的水產都十分新鮮,多是任九和鄭重蔭昨晚釣來的,吃的就是一個原滋原味,灶上也沒弄什麼麻煩做法,都是簡簡單單的農家菜。
鱸魚魚身上劃了幾刀,魚腹中塞大塊蔥姜,抹鹽上鍋清蒸,出鍋後將湯汁和魚腹中的蔥姜塊撇掉除腥,淋蔥絲熱油。螃蟹還沒到季節,只有銅錢大小,裹麵糊幹炸了撒辣椒麵。
青蝦的做法最令人叫絕,一指長的活蝦拿汾酒、花雕泡醉了,拌入蔥薑蒜末、青椒小米辣、糖鹽醬油醋,直接生吃。
晶瑩的蝦肉鮮嫩多汁,爽滑可口,從舌尖滾到喉嚨口,從喉嚨直滑到胃裡。阿團起初覺得太殘忍,後來在廚娘的勸說下嚐了一個,就被這美妙的滋味征服了。
除了水產,還有幾盤口感略澀的野菜。聽廚娘介紹,分別叫芨芨菜、血皮菜和麵條菜,名字聽起來都怪模怪樣的。
盤子剛撤下去,外面忽然起了風,天邊陡然滾過一聲炸雷,很快滂沱大雨就跟著砸下來。
鄭昂和小福管事絮絮說著話,阿團搬了個小杌子坐在門邊看龍王爺出海。
憋了這麼久,這場雨下得痛快。
漆黑一片的天空不時裂開一道銀白色的口子,雷聲彷彿炸響在耳邊,豆大的雨點鞭子一樣抽打著地面,砸在腳面上居然略疼,阿團往後收了收腳,還是捨不得離開這點涼意。
院中花木在疾風驟雨中喀嚓喀嚓作響,小福管事突然臉色發白,抖著唇顫聲道:“二少爺,您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暴雨聲中,隱隱傳來陰森森的鬼哭聲,一陣夾雜著水汽的涼風恰逢其會地撲面而來,阿團清晰地感覺到毛孔一個接一個地炸開,汗毛不由自主地列隊豎起。
小福管事這個沒用的,阿團還沒怎樣,他就大叫了一聲抱頭蹲下,抖得像個篩子。
鄭昂側耳細聽,黑著臉將小福管事從大腿上抖下去,無奈道:“你仔細聽聽,這是有人在唱戲呢。”
神經病啊!
阿團福至心靈,幾乎是瞬間想到了任九,透過嘈雜的雨聲仔細分辨,那頓挫疾徐的水磨腔,的確是《西川圖·花蕩》中周瑜的唱詞。忍不住小聲嘟囔道:“九爺好興致啊,不知道這樣很嚇人嗎?”
“不許無禮。”鄭昂拍了她頭頂一下,疑惑道:“你怎麼叫九爺?”
阿團也奇怪:“不叫九爺叫什麼?”
鄭昂摸了摸下巴,他明明還沒到長鬍子的年紀,先跟鄭叔茂學了這麼個動作來:“我都叫任爺爺,父親他們也叫任叔。”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
方才嚇軟了的小福管事偷偷地爬起來,縮到牆角站著,心裡抽了自己百十來個嘴巴,默默祈禱少爺和姑娘趕緊忘了這一茬。
盛夏的雷雨來得及,停得也快。
陳彪淌著積水來到鄭昂暫住的小院時,正巧聽到阿團追問鄭昂:“為什麼急著回去呀,二哥?爺爺還說要帶我釣魚去呢。”
第二十九章·所謂兵來將擋
一場暴雨沖淡了三伏天的暑氣,小風涼絲絲的,彷彿將人身上的燥熱都洗刷乾淨了。
紅蕖滿足地嘆了口氣,想著今晚興許能睡個好覺了。
她提了三等小丫鬟們的午食回屋,小茶爐邊只有一個懶洋洋的硃砂抱著一碟子瓜子嗑著。見紅蕖來了,也不起身,隨手將瓜子殼劃拉到一邊,只等著紅蕖擺盤開飯。
紅蕖心裡憋氣,一提氣將沉重的食盒墩到矮桌上,嘲諷道:“勞駕搭把手成嗎?我還當自個兒伺候了兩位姑娘呢。”
硃砂坐著不動,摸出一把薄而透光的竹絲扇慢慢搖著,笑道:“橫豎姑娘不在府裡,你伺候伺候我還虧了?”
“你……”紅蕖剛要翻臉,銀燭忽然掀簾子進來,掃了一眼沒揭蓋的食盒,皺眉道:“趕緊吃,吃完飯紅蕖跟我去窖裡搬冰山,硃砂你去把廳堂裡的桌椅擺設再抹一遍,姑娘過午就要回來了。”
紅蕖應了一聲,沒時間和硃砂打官司了,手底下快了兩分,把飯菜從食盒裡往外拿。硃砂卻跳起來一臉諂笑:“姐姐放心,我這就去,保管姑娘回來嗅不到一絲灰。”說罷拿起抹布就往廳堂去。
紅蕖氣得眼圈都紅了,狠命跺了兩下腳,忐忑地瞥了銀燭一眼。硃砂一番做派,倒顯得她不夠積極了。
銀燭冷眼看著,硃砂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派不是一兩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