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不能真看著他把睫毛拔光了吧,那得多傷眼啊。
次日去家塾,容嬤嬤並沒有跟著去。
分去給容嬤嬤打下手的赤霞一早過來回稟,稱容嬤嬤病得下不了床了。
阿團面無表情地問道:“什麼病?起燒了嗎?吐了嗎?拉肚子嗎?”赤霞搖頭表示不知,老老實實地答道:“容嬤嬤關著門,沒讓奴婢進去,就隔著門叫奴婢向姑娘告個假。”
那就是心病。
阿團瞭然地點點頭,對畫屏吩咐道:“回頭跟阿孃說一聲,讓阿孃賞些補品給容嬤嬤。”而後對赤霞道:“你回去盯著容嬤嬤,一日三餐給嬤嬤送到房裡,要湯要水都伺候著,看著不好了就立刻去回阿孃。”思忖片刻,道:“三天吧,告訴嬤嬤,讓她好好歇上三天,若還不好,便去街上請大夫。”
竇媽媽嘆了口氣,換下羅扇,從首飾匣中挑了挑,選出一串金綠貓眼石珠串給阿團戴上,悄聲道:“姑娘,這般做法是不是過了些?”
阿團對著磨光的銅鏡鏡面撥了撥自己的睫毛,不在意道:“遲早都得有這麼一遭。她若是隻在儀態上磋磨人便罷了,一頓飯喝百八十勺湯我都忍得。可若連在自個兒屋裡說句話、清早打套拳都不成,這日子還怎麼過?等著吧,倘若這次順了她,接下來連校場也不必去了,日日捧著繡花繃子分線穿針吧。”
這日子怎麼了?多少家閨秀都是這麼過的,偏團姐兒不知隨了誰,養出這麼一副古怪性子來。
竇媽媽心裡這樣想,嘴上卻應和道:“既然姑娘有主意,老婆子就不多嘴了。”
每逢這種時候,竇媽媽總會不自覺地拿阿團和從前伺候過的白氏、鄭華練等人對比。乖戾護短的主子,總比懦弱不作為的主子叫人安心。
吃過午食,鄭月珏頭一回當著鄭月明的面,主動向阿團搭話:“四妹下午不來學琴嗎?先生說這堂課要教春曉吟……”
“啊,我不去了。”阿團愣了一下,瞥了一眼不遠處怒容滿面的鄭月明,答道:“我今兒下午學棋,和教棋的先生說好了的。”
陰涼的屋子裡什麼香都沒點,倒是隱隱約約有股香甜的蜜餞味。窗戶全推開了,門也大敞著,四面透風。
阿團一進屋就見任九眯著眼睛陶醉地靠在一座小冰山邊上,懷裡抱著一個大肚子陶甕,吃個不停。
任九便是承平侯府延請的棋藝先生,只不過這先生忒隨性了些,原先便只有鄭曇一個學生,哪天上課、一個月上幾天,全由著任九說了算。
“連爺爺書房都沒用上冰山呢,也就是九爺能讓爺爺這樣捨得。”阿團連句客套話也沒有,跨過門檻進屋,探頭往陶甕裡瞧。
“嚐嚐,糖漬橙皮。”任九抓了一把填進嘴裡,將甕口朝向阿團。
阿團“嘁”了一聲,撇嘴道:“這還是我給你的方子呢。”嘴裡嫌棄,手上卻半點不客氣地伸手捻出一條橙皮,咂咂嘴,品了品味道,點頭道:“不錯,糖再減兩分就更好了。”
第四十三章·所謂拜師學藝
任九眼珠子一轉,瞧見阿團身後只跟了個大丫鬟,便知道有事。拿嘴努了努面前的小矮墩,示意阿團坐下,眉開眼笑道:“翻臉了?我告訴你的,用上了沒?”
“用上了,用上了!”阿團抱著任九一條肥胳膊撒嬌:“我一提她哥哥,她臉都白了,今兒都裝病不敢出門了!九爺真高!”說著豎起大拇指。
任九餵了她一嘴蜜餞,鄙夷道:“牆頭草,當初是哪個甩臉子埋怨我們算計你爹呢?”
當初鄭叔茂原看中了兩個人選,鄭老侯爺在裡頭插了一手,最後才定下了容嬤嬤。
有一回學棋的時候,阿團避著鄭曇問任九,能不能幫她查一查容嬤嬤有沒有什麼把柄,任九似笑非笑,第二天就把訊息賣給她了。
據任九說,鄭老侯爺這個人,疑心重,他若要用什麼人,勢必要捏著那人的命門。
阿團含著一嘴蜜餞,小松鼠似的,一會兒左邊突出一塊,一會兒右邊突出一塊,含含糊糊地不滿道:“一碼歸一碼,反正,算計我阿爹,就是不對!”
任九吃空了半甕糖漬橙皮,放下陶甕,抓起兩隻鏤空圓蓋紅木棋簍,衝阿團一招手:“走,跟九爺去亭子裡下。”
阿團抱起擺在窗下的棋盤,屁顛屁顛地跟在任九身後:“鄭曇呢?我大師兄呢?他今兒不來上課嗎?”
任九不屑道:“他算你哪門子大師兄。”一回頭,“噗嗤”一聲就笑了。
阿團才三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