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師傅您說的都對。等我上去了,一定不忘您的好,好好孝敬您。”
師傅又道,“延延,你以為我幫的是你?我幫的是我孫子!”
這間昏暗小屋的床上,就在放我屍體的不遠處,放著一身鳳袍。若我沒看錯,那鳳袍上繡的字,正是賢華二字。
師傅說著騰了手,戳戳我的腦門,道,“真不知道,你這個丫頭,究竟有什麼好。”
這話,他也曾說過。
七王府的後院,荷塘邊上。我曾找他去要休書,就靠在冰冷的亭柱上,他咬牙說,“真不知道你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好。”也不知道他那時候是問我還是問他自己。
我的確是不夠好,我也知道我配他不上。每每聽見那小嬰孩的哭聲,我便想,硬留他一個念想,一個累贅,是不是太殘忍了。既然要走。就該從他的世界走得乾乾淨淨啊,何必還要用這種方式折磨他。可我的確又舍不下那個孩子。他曾經是那麼想要一個孩子啊。
我雖然催著師傅快些將那屍體上的傷口縫好,其實我心裡又怕她會將那傷口縫好。一邊想念那個未謀一面的孩子,一邊又有些害怕見他。
那傷口縫了還沒兩下,師傅看看一旁的那個一人高的鏡子,“你當真不想看看上面發生了什麼?”
陰陽鏡一開,可通陰陽。
初來時,我便見房中的這鏡子古怪。明明是個鏡子,無論誰站在它面前也是一片混沌,不辨一物。直到師傅說,一滴血化在鏡子裡,便能看到他了。
我坐在床沿上,低頭道,“看了有什麼用,再看我也上不去不是。”
師傅搖搖頭不再說話,專心縫著那道結著暗紅色血痂的傷口。皮肉綻開,那副皮囊又了無生氣多日,筋肉失了任性,穿針引線有些困難。眼見著師傅手裡的針一連紮了許多次才將線送進去,也不知道我若重新回到那個身體裡會不會疼死。
門倏地一下開了,門外陰風呼嘯而入。鬼哭之聲一下湧入耳朵,我只覺自己耳膜被震得發疼,忙用手去堵。好在,孟婆進來後便及時將門關上了。
我這時才看見,那孟婆身後還拖著另一具屍體。那屍體就這樣被她提著一隻腳腕,想是就這麼一路拖來的。
她看了看我,將那屍體扔到師傅面前,道,“老沈啊,我找了半天,也就這個還像個樣,你看看怎麼樣。”
師傅仍舊盤腿坐在床上,伸頭看了看躺在床邊地上的那俱女屍,道,“身量看著還好行。你把她翻過來,我仔細瞧瞧。”
那孟婆嘟囔了一句,“毛病還真多。”彎腰抓了那女屍的胳膊,一翻。
師傅彎腰仔細看了,隨後又撇撇嘴,搖搖頭,最後指著我的那個殘破屍體道,“你這個,哪有我徒弟半分好看。”說著乾枯的手指又指指地上那個女子,有些嫌棄,“你看看你,來的時候也不小心點,這臉上的皮都快蹭沒了!不行不行,你在換個去。”
孟婆將那個屍體扔到一邊去,也在床沿坐下。“老沈,你對你那個孫子還真是好。連他看上的女人也捨得下血本救。”
師傅沒理她,低著頭仍舊不停縫著。我湊到孟婆拖來的那具屍體跟前看了看,這女子相貌一般,倒也沒什麼缺陷,勉強算得上端正。
那孟婆乾脆將鞋脫了,也盤腿坐到了床上,伸手摸了摸那放在角落裡的鳳袍。
“老沈,將皇后做成你這個樣子的,也是沒誰了。”話音剛落,她又想起什麼來一樣,指指我,道,“差點忘了。還有她。你們師徒兩個,還真是對付。當皇后都早早當到了地府來了。”
師傅一直未說話,也不知在想什麼。孟婆見狀又安慰道,“老沈啊,你也別難過,這幾十年都過來了不是。將來啊,等那個女人下來了,到了咱們這兒,有她受的!”
師傅總算開了口,道,“算了,人心本就易變。對了,你這具屍體,打算賣多少錢給我?”
師傅說的是躺在地上的那具。
“也不多,三萬吧。畢竟咱倆這關係,我給你挑的,可是最好的貨了。”
“呵,三萬?老孟,你怎麼不去搶錢?”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這活兒不掙錢,我天天守在橋頭上。將那湯煮了八百遍,也掙不了幾個錢。”
那孟婆說著又問我,“丫頭,給你找的這個身體,你進去看看還合適嗎?”
我看看地上的那個,在看看床上的那個,對師傅道。“師傅,我還是想要我自己的身體。”
孟婆一聽說我不想要地上的那個身體,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