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再回言靈島!你若違命就是不孝,爹的靈魂將永遠無法安寧!”
原來,何清輝設計在遠離總教的鷺島除掉一干叛徒,他命琴暮煙安排死士混入船工舵手之中,趁著海葬間歇時,在趕赴鷺島弔唁的一些船隻底部做了手腳,可以讓宿敵搭乘的船半途沉沒,並在紅柳林內藏有一條備用木舟,只是想不到遇上了遽變天災。
言、鬱兩人好不容易自祭奠堂外圍的一處枯井口攀上地面,看到周圍的一切都在搖晃旋轉,玉宇麗甍倒塌,岸邊沙灘處的海水赫然在不斷上漲,吞沒了數點礁石和幾株柳樹。一些人已然架船出海,一些沒能擠上船隻的人,則拼命往高處跑去。鬱霓影怔怔道:“這座島將要沉沒了。”
他倆跌跌撞撞奔向紅柳林,及時找到了掩藏的木舟。
猝然發生的地震引發了海島地沉,這座鷺島即將被大海吞噬。慶幸的是,兩個少年人乘上木舟逃離鷺島,在驚濤駭浪中,船身搖晃得厲害,海腥味的潮水飛濺船上,幾度要將他們拋入浩瀚流波。
在自然的強大摧毀力的面前,一切生靈似乎都在劫難逃。
海船上,言秋筠一手艱難地握住搖晃的桅杆,一手將身邊的人緊緊攬於懷中,長髮溼漉漉地貼在她臉頰與脖頸上,顯得面色蒼白。
鬱霓影暈暈沉沉道:“我感覺好冷,好冷……”言秋筠只覺她手臂冰涼,心頭一緊,仍沉聲說:“你堅持住,不要睡。”她倦倦道:“我的經脈受到爹的掌力重創,引發體內雨萼花殘毒,可能命不久矣。”他微怒道:“別說這種傻話!”
鬱霓影兀自喃喃道:“如果我死了,應該很快就能跟隨阿爹去見我娘了。”
言秋筠聽得心亂如麻,咬牙道:“我既答應過你爹,就一定會帶你離開,也絕不允許你放棄!
她側目恍惚望向一旁的他,忽然淡淡一笑,繼而垂首沉睡了下去。
闔目這一瞬,眼前倏然回放起兩人相遇以來的種種情形。
寶鼎山高崖暗河的歷險、欸乃槳聲中的沅江渡船、夏夜藥香居的笛曲、顥清雲甍山巔的落日孤煙、峽谷內的扶持與承諾……
舊怨新愁、真情假意混雜其間,生又何歡,死又何懼?
她感覺身心已疲的自己彷彿沉入深深的暗海永夜。
☆、何妨回首訴衷情(上)
(五十四)何妨回首訴衷情
冷風呼嘯著,在雪山間捲起一道道飄搖的雨簾。
山腰小屋的窗下,清瘦的少女披著淺灰色的裘衣,立在開了半扇的小窗前,靜靜望著房簷下不斷滴落的雨水匯成一條小溪流,沿著屋前的排水溝汩汩淌入低窪處。少女出了一會兒神,回身書桌上繪有華夜雪蓮與冰魄草的圖本,面容帶有病態的潮紅。
走進裡屋的褐袍少年將冒著熱氣的湯碗放在窗前桌上,又將走風的窗戶闔上,柔聲道:“趁熱喝點羊奶吧。”
“哦,不用了。”少女將羊奶碗端給對方,“我不習慣喝羊奶,喝些雪水茶即可。來,你將它喝了。”如此推讓幾次,少年最終喝下羊奶。
“照顧我這個不時昏睡的藥罐子,一路辛苦你了。”她柳眉微蹙,咳嗽起來。
“這沒什麼,咱們舟車勞頓多日,終於來到這裡暫住。你要好好歇息,不能受涼。”少年將她的裘衣裹緊了一些,拉著她坐在溫暖的火盆邊,合起掌為她搓手。
這對年輕男女正是海中逃生的言秋筠和鬱霓影。
那日東言靈島沉陷後,言秋筠帶著昏迷的鬱霓影在船板上漂浮了一天一夜,幸運地搭上一條商船飄搖到了浙北。他清醒後,發現自己傷勢一般,但她依然昏迷,幸好商船上有位隨行醫者,為她針灸灌藥。過了六天六夜,鬱霓影方醒了過來,但開始咯血。按船上醫師水巖提供的訊息,由於她體內尚有熱毒,需要遠赴聆寰雪山採摘華夜雪蓮,先止住咯血之症。
在鬱霓影療傷期間,言秋筠取回寄存錢塘的藏寶圖,將其還給了她。半個月後,鬱霓影婉拒了言秋筠的襄助,僱船孤身遠行,他卻執意暗中跟隨。
一日傾盆大雨,鬱霓影在湖口縣的渡口處,好不容易盼來一隻渡船,她收起傘甩了甩溼噠噠的裙襬走進船艙避雨,並告知船家自己的去處。當船泊靠岸,霓影撐傘付錢給船家時,赫然瞥見其中戴寬沿箬笠的中年船伕那雙搖櫓手背上帶有熟悉的傷痕。她丟開紙傘,猛地拔出佩劍,挑開他的箬笠,凝眉冷聲道:“又是你!”
中年船伕放下手中的櫓,迅速封了另一船伕的睡穴,方緩緩撕開臉上的易容皮囊,露出她熟悉的模樣,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