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姑娘嫁給劉家,咱們這兒是不是也能用冰了?”
另一個丫環藍翎卻道:“那冰便是有,咱們姑娘能要?險些就被金姨娘害死呢,當自己是正經主子,明知姑娘要喝藥,還去廚房添亂,大姑娘竟也說是廚房的錯,假模假樣來看姑娘,還不是一時片刻就走?可惜咱們姑娘病得傻了,這幾日口都不開。”她嘆口氣,“偏老太太還有心思打葉子牌呢!”
聽見這話,來人笑一笑,這得怪三姑娘平日裡不討喜,又在外祖家待久了,與老太太也無甚感情,還能日日夜夜為她哭?
“等三姑娘頭腦清明瞭,趕緊帶著去老太太那裡請個安。”她道,“不見二姑娘去得勤?要我說……”
三人正熱鬧,卻聽遠處一聲厲喝:“都在幹什麼?一個個不好好伺候主子,還坐著乘涼呢?翠琳,你不在老太太跟前端茶,來這作甚?”
翠琳被罵得一縮腦袋,喊了聲周姑姑,說是路過進來看看三姑娘。
周姑姑哪裡不知她在找藉口,只今兒有事在身,懶得與她囉嗦,往裡頭徑直走進去。兩個小丫環被逮個正著,七上八下的跟在後面。
穿過一間小堂屋,便是閨房,周姑姑探頭朝櫸木架子床看去,只見那草色涼蓆上,一個小小的身子正蜷縮著,渾身溼透。她嚇一跳,這哪裡是出汗,簡直就是從水裡撈出來,當下劈頭蓋臉又罵了那兩個小丫環一回,又叫上兩個婆子,竟把駱寶櫻抱了出去。
躺在那粗壯的懷抱裡,她鼻尖聞到一股怪味,也說不清是什麼,像是狐臭,又像是汗臭,只覺胸口一陣翻江倒海,忍不住就吐了。
周姑姑忙讓丫環拿水予她漱口,又吩咐下人去請大夫,可帶她走的事兒不耽擱,換了個婆子。那婆子腿長,往外疾走,又把她顛得一陣頭暈。
幸好離得不遠,駱寶櫻被放在一張羅漢床上,只覺東窗微風飄來,竟是比她那屋子涼上許多,鼻尖又聞到清淡的香味,仿似茉莉,她緩緩吐出一口氣,暗想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嘛。
身上舒服了,更覺倦怠,她側過身,一隻手搭在石青色的寶瓶迎枕上睡了過去。
周姑姑沒料到她說睡就睡,想去搖醒,駱夫人袁氏擺擺手阻止,目光落在駱寶櫻的臉上,九歲的小姑娘身量不高,可五官已是略微長開了,彎彎的眉毛,唇似菱角,眼睛不曾睜開,然而睫毛長長,蓋在眼瞼上,竟落下彎月般的陰影。
她不由想起曾在書房見過駱寶櫻生母,王氏的畫像,當真是國色天香,難怪當年駱昀以榜眼的身份,竟會娶了她,畢竟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姑娘,而他當初定然有更好的選擇。
只女人光有容貌,沒個手段,大抵也沒什麼好結果,可不是香消玉殞了?
袁氏抽出條帕子給駱寶櫻擦了擦額頭,嘆口氣道:“可憐孩子,我一早該將她接過來。”說罷起身走到堂屋。
周姑姑輕聲稟告:“那兩個丫環不著調,這麼熱的天,沒守在三姑娘床邊,叫三姑娘熱暈了頭,剛才都吐了一回。幸好夫人惦念三姑娘使奴婢去看看呢,不然可有得罪受!”
袁氏是駱昀的繼室,在駱家已有八年,只與駱寶櫻並不熟,因當年王氏去世,王老太太傷痛欲絕,王老爺與駱元昭說情,抱了駱寶櫻去安撫王老太太。駱寶櫻可說是在外祖家長大的,前陣子才接回家裡,畢竟年紀漸長,女兒家也得好好教養,王家不是官宦之家,條件是沒有駱家好的。
然而駱寶櫻在王家被慣壞了,又想念二老,便有些任性,也不親人,當然讓老太太不喜。
周姑姑又道:“奴婢去三姑娘那裡,還看到翠琳呢,也不懂事兒,四處溜達,逮著誰都胡說。如今老爺尚在湖州,將來要去京都,與那些個兒望族來往,還能得了?可不被人笑掉大牙?”
越是缺什麼就越怕什麼,雖則駱昀仕途平順,又是朝堂重臣蔣大人的得意門生,然而駱家根基單薄,要擠入上流貴圈,委實有些艱難。不過第二次娶妻,他沒有犯以前的錯誤,這袁氏好歹有些家底,祖籍金陵,往上數四五代皆有人入朝為官,如今袁老爺任山西巡按,她大哥在京都任兵部主事,也是一派繁榮景象。
只袁氏是家中庶女,地位不高,但也因此做了駱昀繼室,而今駱昀步步高昇,袁家也是極為滿意的,雖隔了千里之距,也常是書信來往。
袁氏斟酌片刻道:“家裡奴婢原不夠數,寶櫻才來,身邊兒下人都是老太太調去的,先行用著,我抽空與老太太說說。”
從醫館請來的大夫很快便到家中,袁氏將駱寶櫻喚醒,她睜開眼睛瞧見個二十來歲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