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敘述就此止歇,兩人陷入一片靜寂,唯有夜風吹過那一排十個琉璃神獸時,發出些微澀然聲響,仿若低鳴。
皇帝緩緩將目光轉回到綺雯臉上,見她呆愣了良久,忽地抽噎一下,哭了出來,淌下兩行清亮的淚水。
皇帝看得一驚:“你這是怎麼了?”
她雙手握起他的手,緊緊捧到自己胸前,泣不成聲:“三王爺哪就那麼好了?我呸,就他那德性!明明你才是比他好上千百倍的人!那些愛他而厭棄你的人都是瞎子!都沒長眼!”
皇帝啼笑皆非,心下也是感動萬分,將她拉來懷裡,撫著她的頭髮溫柔勸道:“好了好了,他們都沒長眼,只要你長了就好。哭什麼呢?原以為你這麼烈的性子不會是愛哭的人呢,想不到這才幾天過去,都見你哭了好幾回了。”
綺雯也忍不住罵自己莫名其妙,言情劇言情文看過那麼多了,至於這麼沒見過世面,動不動就灑金豆子麼?可這眼淚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捅漏了一般潑灑出來,想止都止不住。一被他抱在懷裡,更是像個受了巨大委屈的小孩,吭哧吭哧地哭了好一陣才勉強止住。
“我沒帶帕子。”綺雯掛著一臉淚水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那就用袖子。”皇帝才沒那麼容易上當呢。
綺雯不好再拿帕子,只好憋屈地拿衣袖解決,眨巴著眼睛遲疑了一陣,怯怯問道:“有件事想問您,您為何……會聽見皇后娘娘的囈語呢?我聽說,宮中彤史沒為任何一位娘娘記過檔啊。”
皇帝頓時木了臉:“聽誰說的?”
綺雯繼續布鈴布鈴地眨著眼:“這麼說,竟是謠傳?”
“……”皇帝很沒好氣,宮裡如何議論他的,隨便一想便能知道,可是,這不代表她有理由當面來找他確認啊,這樣時候,他是不想與她保持主僕關係,可她也該顧念一下自己的姑娘身份吧?
關於他有沒有與皇后睡過,她也敢這麼直愣愣地問出來?
“大婚當夜,我陪皇后睡了一夜。”她為何會在意這事很好想象,為他醋唄。所以皇帝雖然很沒好氣,還是耐著性子向她解釋了,“和衣,睡了一夜而已。”
綺雯心裡落下一塊石頭,後知後覺地紅了臉轉開頭,急轉話題:“三王爺搶了您那麼多好東西,您一定恨死他了吧?”
“沒有,我沒恨過他。”皇帝淡然搖頭,“怎麼,你不信?”
綺雯撇著小嘴,就差在臉上明確寫下“不信”兩個大字了:“我可是連不孝的大逆不道言辭都沒避諱過您,您不對我說實話,說不過去吧?”
皇帝啞然失笑:“有那麼難以置信麼?父母親偏愛他,銀兒偏愛他,皇后偏愛他,宮人們也看他好,那都不是源瑢自己爭來的,是那些人自願給他的而已。何馨兒的事雖說是他不對,可我並不在乎那女人,也不甚放在心上。源瑢被父皇當做儲君培養了這些年,一朝皇位卻歸了我,他有所不服,有所動作,也都情有可原,我能理解,何至於就為此恨他?”
綺雯眼睛睜得大大的,完全不能理解:“可是,既生瑜何生亮啊,您就沒想過世上要是沒有過他這個人,那些好處天生就是您的?”
皇帝搖搖頭,又露出自嘲神色:“冤有頭債有主,據我所知,源瑢從沒有意挑撥過父母與我的關係——至少在父皇立我為帝之前是沒有。我要恨他,還不如恨別人有眼不識金鑲玉,亦或是,去恨自己生來就沒他討喜,何須恨他呢?”
要不說雲泥之別呢,綺雯眼睛睜得更大,望著他的目光若說是傾慕,不如說是崇拜。天下真有他這麼好的人啊。
“他如今總來給我拆臺搗亂,我是有些惱他不識大體,但也談不上恨。不過,”他面色冷淡下了幾分,“我對他最為不滿的一條,還是為你。”
月明星稀,身旁丫頭的一雙眼睛映著月光,比星星還要亮。
皇帝吸了口氣,說得有幾分慨然:“他想爭皇位,有情可原,可他不該明知我對你的心意,還來糾纏你。好在迄今為止,他的作為都是令你我越走越近,沒讓咱們生出嫌隙來。不過他怕是也不會適可而止……反正如今唯一令我對他稱得上惱恨的事,就是他對你有所肖想!”
再轉頭去看綺雯,卻見她面朝一邊,像是在走神。他有些不悅,自己這怎麼說也算是一番表白吧,她怎地毫無反應呢?
實則綺雯不是毫無反應,而是反應過度。經歷了剛才這一連串的情緒上漲,對他的好感度不知不覺間急劇攀升,就在剛剛,聽見了一陣尖銳的系統報警聲。
系統: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