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真絲精繡飛鷹的香囊。禮尚往來嘛,她收了禮,自然要還禮,這隻正好襯得起朝瀧身上那件茶駝色緊袖短袍。
如意荷包裡只有銀子,沒有銅錢。她悄悄地掰了黃豆大的一小塊銀子出來遞給攤主,也不管多出多少,只舀著那香囊在朝瀧面前晃了晃:“喜歡不?不喜歡的話,我再換別的。”
朝瀧一把抓過來,立即往腰帶上系,好像怕被人搶了似的。
這動作……
不用問了,肯定是喜歡得緊。
有了這麼一段小插曲,顏初靜覺得彼此間親近了些,說起話來也自然許多。
“那個攤子的涼糕看起來還不錯,去嚐嚐?”
“好啊。”
水梨榨汁,加入糯米、牛乳、米粉、糖粉等材料,上竹籠蒸。蒸熟之後切塊,放到水井裡晾一兩個時辰,而後取出,擺到紗櫃裡賣。
這種涼糕清爽鮮美,但甜味較淡,買的時候可以按自己喜歡的口味叫攤主加些芋汁或紅豆碎末什麼的。顏初靜與朝瀧都沒吃過,看見旁邊的孩童大多要添板栗碎粒,便各自要了塊板栗味的,然後走到河邊少人往來之處,挑兩隻石凳子坐下,開啟油紙,慢慢品嚐起來。
一盞盞果皮燈離開孩童們的手,順著河水緩緩流走,宛如一隻只發光的梨子精靈在水中嬉遊,無憂無慮地走向看不到盡頭的遠方。
月半圓,倒映入河,不奪光輝,無聲送別這一團團寄託著百姓美好願望的燈光。
清風拂柳。
此刻,歲月靜好。
吃完涼糕,把剩下的油紙疊成兩隻小舟,兩人相視一笑,一起放舟任遠流。
她也許了願,希望自己能夠早日回到故土,與親人重聚;希望大火儘快傷愈;希望長生路上,少一些生離死別,多一些安寧笑容。
而她永遠也不會知道,身旁這個男子許下的願望是什麼。
是守護她一生一世。
孩童的嬉笑聲由遠而近,頃刻又跑遠,像一曲盛世歡歌,無須過多樂器伴奏,就已唱出至真至純的快樂。
朝瀧定定地凝望著她的側面。
倘若光陰就此止步不前,而明月當空,柳蔭成幔,晚風輕輕,只他與她。若能擁她入懷,該有多好?長生長生,其樂何在,天上人間,攜手同遊……
只可惜時節如流,無法停留。
漸近的人聲已然打破這片寧靜,使他們的思緒回到現實。
“胭脂,你這脾氣再不改改,可就真嫁不出了。”說話之人嗓音低沉,語調似笑非笑。
“胭脂才不要嫁呢!胭脂只想呆在公子身邊,侍侯公子。”
那人呵呵笑道:“要真這麼著,本公子回去之後就給持正提親,京城裡有那麼多名門閨秀,小家碧玉,持正想要三妻四妾有何難啊?”
“公子!”
“他敢?!”
一男一女異口同聲。
顏初靜轉過身,透過綽綽柳影,望向河堤上那漸行漸近的三人。
胭脂。
李持正。
仲王……幸王……南陵新帝……
這一個個名字驀然浮上心頭,胭脂谷底求佛香,奪舍病軀扮皇弟,毒死先帝坐龍椅,這些事她本已淡忘,此刻想起,只覺世事無常,不過是當局者迷。
那年那夜,望山臺上,秋風瑟瑟,那個笑著放龍燈,說孤形隻影好沒趣的少年,也許從來不曾存在過,也許只是她記憶裡的一個幻影。
飄零宮
皇帝微服出遊,又是在京城範圍之內,所經之處皆有大批宮廷密衛在暗中保護。顏初靜不想引起他們的注意,於是收回目光,與朝瀧順著來路走回城中。
時候尚早,兩人選了一家乾淨熱鬧的酒館,要了壺店裡的招牌酒以及幾碟下酒菜。辟穀多年,他們早已不重口欲,只不過想像平凡人一樣閒來喝酒,聽聽八卦。
酒上桌時冒著絲絲寒氣,是冰鎮過的。
色如琥珀的酒液倒入盞中,香氣十分純正。顏初靜微微一怔,很熟悉的酒香,輕啜一口,味道醇郁,帶有淡淡的清甜……
沒錯,確實是摻合了五香漿的糯米玉露酒。
五香漿是她用古藥方結合現代調酒原理獨創出來的一種濃縮型酒漿,可兌各種美酒,令酒味變得清涼爽口。
當年為了籌備資金購買煉丹的藥材,她把五香漿的秘方賣給青雲酒樓。而糯米玉露酒的方子則是她離開離江鎮前,贈與李合洵的。想不到事隔多年,竟會在鳳京喝到這種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