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質。
而那名人質——便是少年秦壽。
那時,秦國有求於靳國,可想而知,本就身份低微的他在靳國的日子絕對不會是有多好過的。
而那段時間,“靳長恭”在夏合歡走後,一枚軟氣包子漸漸被教養成一個沉默陰鬱包子。
總會一個人偷偷地跑到一棵老槐樹下悶悶不樂,而秦壽則每一次被靳國皇族欺辱後,就會跑到老槐樹下傾吐哭泣。
於是,兩個同樣心情極度鬱悶灰暗的人相遇了,那時候他們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一來二去,卻成了一種默契,漸漸有了簡單的交流。
那個時候,每次被病態的暗帝逼著練浴血魔功,被逼著吸取鮮活人血,整個人就像大病一場全身虛脫的“靳長恭”就喜歡去老槐樹下找秦壽玩。
誰沒有個青蔥很傻很天真的歲月,所以十幾歲的秦壽性格因為被欺負慣了而顯得憨厚老實,即使是被宮中太監侍衛其欺負也從不敢吭聲,是以堂堂一國質子,身上總是帶著一身傷。
而每次“靳長恭”去找他,也是慘白著一張臉,神色不濟,眼神灰暗無神,秦壽一度認定他肯定是靳國中一名不受寵的皇子,這莫名地讓秦壽跟她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再加上“靳長恭”總是很喜歡去老槐樹下找他玩,一來二去,這一大一小,相差接近十歲的兩人,逐步關係密切,私下頻頻碰面。
而這種關係並沒有隱瞞多久,由於靳宮中一向驕傲孤僻的皇太子跟秦壽關係交好,便惹來了其它人的嫉妒,一些妃子王爺世子郡主之類想攀高枝卻無功而返的人,便更變本加厲地欺負他了。
有一次,“靳長恭”在老槐樹下久等不到秦壽,便沿路尋去,她越過一座假山,便看到一群靳國的天之驕子們,命令幾位侍衛將秦壽推進池塘中,並一直打壓著他的腦袋,不准他冒出水面。
正是寒冬臘月間,她看到他整張臉凍得青紫,激烈地在水中撲騰掙扎,嘶啞著聲音嗑嗑絆絆地喊著聲聲救命。
而周圍圍在池邊看熱鬧的人,他們大聲地嘲笑著,奚落著,用一種高高在上,得意又好笑的眼神看著他。
“靳長恭”一排編齒深深地咬著下唇,拳頭捏緊,壓抑住想衝上去的腳步。
她知道,是因為她的緣故,秦壽才會被欺負得這麼慘,從此之後,她就再也不敢去找他了。
而秦壽並不知道這件事情,他仍舊會在老槐樹下等著她,有時候甚至會等一天,但她卻一次都沒有再去過了。
單純的秦壽以為她是得了病,或是遇到了意外,一直暗中著急,懊惱當初怎麼沒有問清楚她的身份住處。
直到有一次瓊林宴會,為當朝皇太子賀生,他亦被破例邀請去了參加,才明白了真相。
看到坐在靳帝身邊,尊貴又冷漠寡淡的皇太子時,他錯愕不已,險此驚叫了出聲。
他仔細辨認數次,雖然覺得氣質神情有些違和,但某些小動作卻是屬於他認識的那一個人的。
其實,當時秦壽並不怪“靳長恭”一直瞞著她身份,只是覺得她一臉冰冷寂廖地坐在高座之上,白玉雕琢的膚色泛著清冷光澤,沒有任何生氣,眼神亦是黑幽幽的,就像一具精緻漂亮卻不具靈魂的木偶,令人心疼。
在宴會尾聲時,一直觀注著上方,看到皇太子離席的時候,秦壽便準備私下去找她。
卻不想,那些平日一直以欺負他為樂的皇親貴族們,帶著一張張諂媚與討好的臉,也跑去找她了。
他不敢現身,悄悄地躲在陰暗處,他聽到他們問“靳長恭”:“太子,您怎麼會想跟那種懦弱白痴的別國質子玩?您想玩什麼,我們都能陪您的。”
聽到這裡,秦壽心底一陣心酸難過,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卻想不到她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太子。
“你們不覺得將他當笨蛋一樣耍,很有趣嗎?不過,以後本太子是不會去找他玩了。跟個木頭似的,一點都不好玩。”
仍舊帶著奶聲奶聲的稚音,卻與平時跟他說話,那輕軟綿糯的聲音截然不同的聲音,尖銳得就像一把刀刺痛了他的心。
秦壽茫然地靠在了牆上,一雙空洞的眼睛止不住地流下了眼淚。
在這個充滿黑暗惡意的世界活了十八個年頭,除了他的親生母親之外,只有她,也只剩下她曾經對他好過。
她會細心地留意他的傷勢,偷偷地給他帶來一些傷藥放在花槐樹下,她會避免他險入情緒低潮,靠在樹邊,歪著小腦袋興致勃勃地跟他講一些身邊有趣的小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