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害怕傷到他的自尊,從不提令他尷尬難以啟齒的事情……
直到現在,他回憶起曾經的美好畫面都能令他感到心底似揣了一塊蜜糖一樣,悄然無息地沁著甜意。
但曾經的故事有多美好,那麼此刻的他就有多痛苦。
他感覺到眼前的一切虛幻都在他面前崩離破碎,那一刻,看到真實的現實,那般醜陋而噁心,令他產生了強烈的恨意。
既恨這個世界,也恨令人泯滅最後一絲希望的“靳長恭”!
靳長恭從遙遠的記憶中回過神來,看著眼前的秦帝,明明還沒有三十歲,卻因為蓄了一嘴的鬍子而顯得成熟了些,當初周身著稚氣的弱氣,如今卻是侵略性的強勢,身體顯得高大而魁梧,與記憶中那個總愛駝著背,恨不得將自己整個掩飾在黑暗中的少年,徹底變了。
還有那一雙憎惡的眼睛……
看來他對“她”當初那一句話仍舊耿耿於懷啊,其實當初影兒知道他跟來了,也知道他就站在那裡,但她不得不這麼說,一來是想讓他能夠遠離自己,二來也是為了將他從她的麻煩中脫離出來。
雖然這樣做的結果,的確如她所料,雖然平日裡秦壽仍舊會被苛刻,但危及生命的惡作劇,卻慢慢在減少,也全靠了她那一句“像木頭一樣無趣”的話影響,眾人對他這種悶不吭聲,不怒不悲的個性,失了作弄的興趣,開始漠視他的存在,但卻也令她失去了秦壽的信任。
再後來,靳蕭騰逝去,靳國陷入一片內亂之中,而秦國亦將秦壽接了回國。
往事如梭,但那刻在心中最深最痛的傷,卻是不會痊癒的。
對於他人生中第一個相交的朋友,卻遭到背叛,也難怪他會變成這種模樣。
“靳長恭,有沒有興趣跟寡人的軍隊較量一番!”秦帝目光兇殘,就像食肉動物般凌厲。
靳長恭神色一頓,暗暗思慮:她最後是底牌是為了挑戰蒼國而設,可是如今秦國主動挑釁,且不論拒絕的不良後果——且看了一眼秦帝那“你不答應,也必須得答應”的霸權臉,心中又作了另一番考量。
“好,如果秦帝陛下你這一次能夠在演兵式高榜成為列強十國的前三名,寡人便答應你。”
靳長恭深邃黑眸微眯,勾起嘴唇,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這種話她也敢說得出口?!而其它人則瞠大眼睛看著她。
腦子沒病吧,列強十國前三,對於秦國來說,努力一把就能搞定,而你,而這種更為苛刻條件下,你靳帝能夠贏得了嗎?
“靳長恭,你還是一如既然地狂妄自大,好,寡人答應你,不過如果你輸了,你就自動成為寡人的附屬國吧!”
秦帝露出一張皮笑肉不笑的虛偽臉龐,與身後一把劍武士投遞了一個詭異的眼神。
其實秦帝所做一切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讓靳長恭為他曾經受過的傷與痛,付出慘痛的代價。
靳長恭無視他們私底下暗湧的潮流,耷拉著眼皮,勾著嘴角,淡淡道:“那如果是寡人贏了呢?”
秦帝冷下臉,假面紋絲不動的笑意略顯猙獰,所幸被滿臉須腮鬍子遮掩了部分,不屑鄙夷地撇唇:“你會贏,呵哈哈哈——好,如果你當真僥倖贏了——”
“如果是寡人贏了——那秦國便再次與靳國重修友好同盟條約,一方有難,另一方必定戰鼓雷鳴,大軍壓境,為其赴湯蹈火!”靳長恭突揚其聲,迅速地截斷他的話,雙目炯炯似荊棘內的火叢,熠熠生輝明亮。
秦帝張闔著嘴,怔忡失語,腦中瞬間便浮現一道稚氣卻真摯錚錚的語言【秦哥哥,來日等我擁有了權力,必定會將靳國那些欺負你的人全部打跑!】
【那若是我回國的呢?】秦壽曾好笑地問過。
【那你就傳訊息給我,我一定會帶著人去救你的!】
【小傻瓜……】
【不傻!那秦哥哥呢,如果我有難,你幫不幫我?】
【戰鼓雷鳴,大軍壓境,為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如果我也擁有了能夠保護別人權力的話。】無奈地嘆息一聲。
【那說好了,等我們都有能力的時候,就彼此保護,好不好?】
【……好。】
記憶中的某一個畫面被撕破一道口子清晰乍現,秦帝所有表情漸漸消失,他望著靳長恭,臉上只剩下沒有表情冰冷。
周圍人看不懂他們兩人的詭譎氛圍,在這種似黑水粘稠的緘默中,靳長恭忽地一笑,她的笑容中帶著一種邪氣,似誘惑著冒險者墜入她設下的迷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