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勢重新坐下,然後望著默然不語的盧氏沉聲道:“三郎家的,到底是怎麼回事?你跟老太婆說清楚了。”
盧氏一時無言,程氏便笑道:“娘您還不知道吧?三郎手頭緊了,在城裡過不下去,想了法子回來賣地呢。”
“什麼?這個混帳東西!田地是我們莊稼人的根本呀,這個臭小子,不好好生計,居然要賣地?!賣掉了,吃什麼,喝什麼?糊塗東西!”老太太聞言大怒,拍著胡榻大罵起來。
農民以田為本,老太太種了一輩子的地,儘管現在老了,家境也好了,也有人伺候了,但她歷經戰火捱過飢受過餓的人,骨子裡還是不安,這種不安讓她死死地抓著土地,如今一聽兒子要賣地,簡直是氣的七竅生煙。
暴怒的老太太開始不講理,指著盧氏罵道:“你是個大戶人家的閨女,怎麼也不說說三郎?啊!你們家裡,不是也有著百頃的土地?現在居然讓三郎賣地,你這個做夫人的,光知道享福也不知道為家裡打算麼?你們家沒了地,光憑那酒館,能供你們吃?能供你們住?能供你們萬貫家財?還是高官厚祿?趁早省省這個心罷,老婆子還在一天,就不能叫你們胡鬧了去!”
老太太說的太急,話音剛落便劇烈地喘了起來,程氏忙道:“月兒,快去拿我前天給老太太備的養生丸!星兒,還不端茶來?”說完又低著頭,一邊幫老太太順氣,一邊咕噥道:“我們給老太太好不容易養好的身子,人家不來孝順也就罷了,還這樣來糟蹋,真是良心給狗吃了!”
第十章:賣地風波(三)
明夏氣極,早知道,何必來趟渾水?
儘管怒氣像雲海一樣開始升騰,明夏卻不能有一點反應,先不說反抗沒有一點用,就憑程氏許氏的利嘴,給她扣一個目無尊長的帽子,她也受不了。
罷了罷了,老太太這般不辨是非,她還做什麼努力?即便有成果,被許氏程氏一攪和,又黑白不分了。
盧氏被罵的有點懵,臉色卻漸漸地蒼白起來,她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從小便被教導的賢良淑德,被罵了也只有聽的份,哪裡又會還嘴狡辯呢?
感覺到衣袖一緊,淚眼朦朧的盧氏低頭一看,瞧見明夏竟衝她寬慰地笑笑,心下便覺得有暖流湧過,淚水卻更加猖獗。
三娘和小郎看見孃親被罵,倆人都不知所措,慈祥的祖母突然變成了阿姐口中的狼外婆,三娘和小郎一時都傻了,只是站在祖母床榻邊,呆呆地看著。
程氏乘機推了小郎一把,小郎一個不穩摔在地上,額角正磕上榻角,頓時血流如注。
小郎雖是個調皮的,磕磕碰碰也沒少了,可是流這麼多的血,他一下子就嚇壞了,再加上額頭上刺骨的疼痛,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明夏眼疾手快地拉起小郎,掰開他滿是鮮血的手,便看見小郎白皙的額頭上擦掉了一大塊皮,鮮血不斷的湧出,不一會便血流滿面。
盧氏看見小郎的傷口,心疼的無以復加,只是拿手絹按住小郎的額頭,一時急的都失了方寸。
片刻間鮮血已將盧氏的整個手帕溼透,明夏怒極,狠狠地推了罪魁禍首程氏一把,便向一旁的月兒喚道:“快去取些乾淨的白布!星兒姐姐,勞煩去請大夫!”
“是,二娘子。”二人同時應了一聲,忙急急地去了。
回頭瞧見許氏冷冷地站在外圍,明夏剜了她一眼,忙去照看小弟。
這廂小郎已有點懵,哭聲都漸漸輕了,明夏嚇了一跳,這一急,淚也就下來了。
古代的醫術不發達,得個風寒都能死人,若是傷了風,小郎豈不沒了活路!再說,這麼大的傷口,就算不會傷及性命,倘若留個大大的疤痕,日後也不好看啊!
三娘和盧氏圍在小郎身邊,只是一味哭著,程氏卻被嚇住了,呆呆地站在一側,許氏冷眼旁觀,老太太心疼孫子,早已止住了大罵,只是彎著腰,急急地喚著小郎的名字。
“娘,抱小郎起來,地上涼。”
老太太忙俐落地起身,道:“薇娘快將小郎抱上來!抱上來!”
“娘……”
許氏本想說點什麼,卻瞧見明夏冷冷地回頭,一雙眼睛要吃人一樣盯著她,口中卻向程氏笑道:“二伯母,你要置小郎於死地麼?好歹是一家人,別太絕了,老太太老爺子都看著呢!”
那冷冷地笑意落在許氏眼裡,她憑空打了個機靈,背脊冰涼。
這,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娃嗎?
這嘲諷與痛恨,在女孩的眼裡表現的分外凌厲,許氏竟有些莫名的……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