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填漆的“紫氣東來”大匾交相輝映。庭院中佈局暗合八卦之形,黑白條石鋪出的紋路自成陰陽。
與一般花木繁茂顏色鮮活的後院不同,小嚴夫人的造院佈景別具一格,沒有紅花紫楓,卻種上了各色松木。正中一棵油松粗狂莊重,粗枝大葉,摩雲接日,撲面而來,讓人肅然而生敬意,不由自主的仰望慨嘆。自古天下名山以松壯勢,今日書衡才發現庭院也是如此。兩邊過道上有金字塔狀的塔松,如同兩班侍衛羅列,品種卻是白皮松。院子四角還有身姿嫋娜的美人松,小軒旁邊植著一棵羅漢松。還有一些盆栽五針松點綴期間,匠心獨運,顯出只可意會的高妙來。只有松樹未免為顯得厚重有餘靈氣不足,但淺色卻搭配的很好,墨綠,深綠,淺綠,淡綠,黃綠點綴排列,自成一種風格。
窗前屋後間或可見蘭草蹤跡,碧水池中可見雪白的天鵝悠悠來去。間或桂香隱約,彷彿從雲外飄來,時間梅影淺淡,彷彿月中移就。兩邊厚厚的松針鋪出地毯,軟綿綿,清香淺淡。供人行走的勾形小太極路上卻乾乾淨淨,連一片落葉都尋不到。有風過便是松濤陣陣,滿耳清音,俗人也硬生生給逼出幾分雅來。
書衡不由得感慨果然是不愧是小嚴氏。輔國公府根基淺薄,沒有底蘊,過於華麗的裝飾會有暴發戶般的惡俗,過於仿古懷舊也會讓人恥笑裝樣子。取法自然,別成一家,合道於中,任何閒人都會閉嘴了。
嚴家實在是個奇特的世家,當初大夏初建,根基未穩,北戎連年來犯,嚴家是率先垂範,毀家紓難,傾產以解國危,所以連皇室都對他禮讓三分保持敬意。和平年代鋪路修橋建書院這些就不說了,家庭教育也是極為嚴格,嚴家男兒溫良恭儉讓,女兒賢良淑德慧。而且據說有族中長輩做主,對後輩,各家各支實行嚴格的分級考核制度,落後太多的,或者出現了重大錯誤的,是面臨著族譜除名的危險的。這樣嚴謹的家風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根本沒有生存空間。書 快 電 子書
書衡入門而生三分敬意,正院見到了小嚴夫人,先行一禮。輔國公夫人眉眼間依舊清冷,嘴角卻噙了絲淡笑,攙起了書衡:“縣主如此多禮,臣婦不敢當。”
“應該的。”書衡含笑抬頭細觀。輔國公已經過了半百,這個小嚴夫人卻才三十多歲,而且容貌保養的很好,似乎對她來講,料理一個位高權重的丈夫再加上一窩庶子庶女並不是太難的事情,行動間話語間都是舉重若輕的淡然。她只梳一個圓髻,端端正正的戴著一支長而寬的雲稜紋鏤空牡丹長方簪,圓潤飽滿的明珠耳墜,鉛華無加,卻自有一股淡極始知花更豔的雍容態度。
人到中年還能有這般風儀,小嚴夫人果然該入十花榜啊。
原本申藏香的氣質很有識別性,在人群中總是不可忽視的存在,但如今站在婆婆身邊,雖說青春貌美卻硬生生被搶走了所有的風頭。往日有這樣的感覺嗎?似乎沒有。申藏香有些疑惑的絞著手帕,又察覺到婆母眼中的慈和才幡然醒悟:原來區別在這裡!
小嚴氏是個過於冷傲的人,並不是說她表情嚴肅面色難看,實際上那種冷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便是在笑著的時候,那笑容也帶著點局外人旁觀局內人的優越感。所以溫順嬌柔的申藏香就可人多了,婆媳兩人配合,在社交場上幾乎無往不利。但今日婆母忽然慈和起來,申藏香豁然發現自己沒有用武之地,一時壓力山大。
所以承受了莫名壓力的申藏香一時控制不住,沒能發揮好,書衡走到申藏香面前,還未屈膝便被她一把攜住了手:“咱們都是好姐妹,不用這般,我沾你的光,也免了禮了。”話說的又輕又急倒引的小嚴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申藏香愈發慚愧了。
書衡不大清楚首尾,卻直覺把問題推到了角色轉換上,以前閨中的時候申藏香可是永遠都從容淡定的,如今伺候婆婆真是如履薄冰,越怕有問題,越會有問題啊。
她當即笑著從蜜桃手裡接過禮盒雙手捧上:“小小禮物,不成敬意。不曾想到區區後輩有緣瞻仰夫人,沒有用心預備,不過是點精緻的吃食,夫人姑且嚐嚐。”
小嚴氏揭開蓋子一看,果然是四色點心:棗泥山藥糕,紫茵桂花餅,核桃瓜仁酥,紅豆粟米團。她笑了一笑,輕輕推到一邊,直接遞與申藏香:“這是特意為兒媳預備的吧。”
書衡有些慚愧:“確實是小輩考慮不周,本是後生閒話往來,實在沒想到有幸面見夫人。”
她又笑了一笑。“不是你的錯,我平日確實不與你們這些小姑娘往來。”她隨手從腕子上擼了只水頭極好的翡翠鐲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