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溝,哪裡是路。強烈的孤獨與恐懼衝擊著她的心,使她單薄的身體縮得更緊,哆哆地顫抖起來。
“媽!媽!媽!……”她耳朵裡傳來隱隱約約的叫聲。她一邊踏著奔流的水,一邊尋聲望了望,眼前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看不見。可她知道,那是崇禮的聲音,是崇禮找她來了。她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那孤獨與恐懼的心,得到了一絲溫暖的撫慰。
“媽……媽……你在哪裡?”
“我在這……”她大聲叫道。
視線裡出現了模糊的影子——崇禮戴著斗篷,披著蓑衣,手裡抱著一把油傘朝她這邊跑過來。
她的眼睛溼潤了。她接過油傘,激動地擁著崇禮,踏著水花,回到老磨坊。
“啊,這個雨……”她走上龍門外的石梯,回頭看了一眼。雨小了一些。面前的老磨坊、河灘、對岸的田壩,山林,隱約能夠看見模糊的影子。沒有風,雨直直地下著。黃桷樹、老麻柳和竹籠靜靜地立在雨裡。房子上蒙著一層厚厚的霧汽,簷口邊射出無數條水龍,廳壩裡雨水奔流著。
林秀青趕緊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換去一身水淋淋的衣褲。
她出了房間,來到灶房,四奶已經跟她燒好熱水。她舀了一大盆熱得發燙的水,埋下頭去,細細地燙著,直到頭皮發熱,冒出汗來。她找來一大塊生薑,三個幹海椒,熬了一大碗薑湯,熱熱地喝下。隨即,一股熱勁便從心底升起來,湧向全身去。她從頭到腳都冒出一身粘粘的冷冷的汗液來。
“媽,快看,漲水了,好大哦!”汪崇禮在龍門裡叫著。
林秀青站在龍門向外一望,河灘不見了,河坎不見了,只見滾滾洪流擁著巨大的波濤,從老王溝奔出,衝到高坎頭,折過來從老磨坊面前狂奔紅巖寨而去,一路上發出巨大的轟響。
老磨坊的碾溝平了,洪水已經淹沒了碾洞。那磨坊,變成了浮在水面上的一座樓臺。
林秀青有些害怕了。她嫁到汪家這麼多年,每年都會看到幾場大洪水。可是象這麼大的雨和這麼大的水,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雨要是再下,水要是再漲,她的老磨坊就會被淹,她壩裡的穀子玉麥就會被洪水沖走。要是那樣,這日子咋過?老天爺,你就不下了吧!她在心裡喊著。
……
林秀青感覺到渾身疼痛,她以為是幹活累了。她想起聽人說過,做活路累了,喝點酒,睡上一覺就沒事了。她到灶房裡去,開啟碗櫃,拿出一瓶酒來,倒上半碗,端起來,一仰脖子就吞了下去。隨即,心頭熱熱的,有股熱氣往外衝。那感覺還真不錯。她又倒了半碗,剛要端起來喝,有個人走了進來。她抬頭一看,是汪子林。
“你跑哪去了?咋才來。”
“我一直都在啊。”
“來,我陪你喝酒。”
“哎……”汪子林嘆道。
“你嘆啥子氣,來啊,喝點酒好睡覺。”
“真是苦了你了。要不,你再去找個人,幫幫你吧。”
“你說啥?你不要我了?”
“聽我的話,去找一個吧。別讓我看著心痛……”
林秀青還想說啥,可抬頭一看,汪子林不見了。
這天晚上,她做了好多好多的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她一翻身想起床去,可剛剛坐起來,那房子旋轉起來,心頭在發嘔,腦殼在昏痛。她使勁搖了搖頭,試了幾下,都沒有坐穩,只好又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好一點了。她睜開眼睛,想再次試試坐起來。可剛一睜眼,房子又飛快地旋轉,她不得不把眼睛又緊緊地閉上。
林秀青病了。
她的太醫大哥來評了脈,開了兩付藥。
林秀青這一病,可苦了四奶。她煎藥,倒水,割豬草餵豬煮飯掃地,累得她也差不多撐不住了。田頭地頭沒有人管,秧苗玉麥倒成一片沒有扶,林秀青心裡焦急得不得了。
雨過之後,天放晴了,河裡的水也消退了。林秀青硬撐著從床上爬起來,扶著壁頭挪到龍門裡,靠在門框上看著河對面那些被洪水衝得倒成一片的秧苗,呆呆地看了很久。她心中的焦急更加讓她坐立不住了。
林秀青叫崇禮去看看自家田裡的秧苗和地裡的玉麥是啥樣子了。崇禮脆聲聲地應了一聲,飛快地跑去了。
“秧子玉麥都倒完了,旁邊他們的都抽起來了,”崇禮回來對秀青說。
“唉!天哪,還讓人活不啊?”秀青萬分痛心地喊了一聲。晚上,她對崇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