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渠乾巴巴地回了一聲:“還好。”
小吏不客氣地又說:“裴少府說得太籠統啦,是酸是甜好歹細細評價下嘛。”
裴渠握著那盞顏色有些黯的涼飲,卻回答不上來。
☆、第49章 四九最長的夜(上)
再漫長的夜都會以新一天的到來而結束。驪山的清晨比起總烏煙瘴氣的長安城早晨要自在宜人得多;少了每日急急躁躁的街鼓聲,替為悠閒鳥鳴聲;站在高處極目遠眺,視野所及盡是沐在晨光中的長青松柏;百年來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模樣,從未變過。
河山比起人是更久遠的存在;就算是這樣,河山也並不能永恆。萬事萬物既生則必有消弭的一日;沒有例外。
想明白這一點;人世間的爾虞我詐好像變得毫無意義。但認為它毫無意義便可斬斷一切關係避世不碰嗎?哪有那麼好的事。
裴渠剛轉身便碰到了上遠。上遠臉上素來沒什麼表情;她看看遠山;又看向裴渠:“這麼早便到此處散心,裴少府心中有煩惱之事嗎?”
裴渠恭恭敬敬彎腰行禮:“回殿下,沒有。”
“當真沒有嗎?”上遠淡淡地問,“近來發生這麼多事,裴君心中不可能一點打算都沒有。要與我說說看嗎?”
裴渠皺皺臉,很無奈地說:“殿下想知道的,下官似乎在許久之前便說過了。”
“‘殿下想要什麼樣的心,下官都沒有’那一句嗎?”上遠語氣涼涼,“如今所謂的大局似乎就將定下,裴君如果還揣著‘置身事外’的打算未免太天真,不妨考量下將來的路要怎樣走,再仔細回答。”
到如今,上遠依然希望裴渠能站到她一邊,為的大概也只是那枚國璽。有國璽就能改變什麼嗎?那一塊石頭甚至比不上一支軍隊更直接有效。皇權最終只屬於有力量且能操控局面的人。
“殿下似乎很想教導下官接下來要走哪條路,但對下官來說,走現成的路則似乎有些無趣。種菜久了,下官覺得掘土挖路也不是難事。”
上遠已經徹底失了他的支援,卻還是期望能用他身邊的人來威脅他。可她還未來得及開口,裴渠已是斷了她這念頭:“殿下打探了那麼多,或許知道關於下官的一些隱秘故事,既然知道,就該明白下官可能並非良善之輩。”
他甚至微微笑了一笑,這笑容中幾乎沒有善意,連上遠看著都覺得分外陌生。她想起那些半真半假的隱秘傳聞,頭皮一陣發麻,不禁抿緊了唇,不再輕易開口。
裴渠冷冰冰地躬身告退,上遠屏息看他走遠,不由皺了皺眉。此時周圍沒什麼人,驪山的早晨彷彿更安靜了。沒過多久,裴良春便遙遙走了過來。
他見到上遠亦是很客氣地一躬身,上遠說:“裴御史不必多禮。”於是他直起身,將四周都仔細瞧了瞧,這才將試探沈鳳閣及南山之事簡略說給上遠聽。
上遠聽完低頭想了一會兒,她霍地抬頭,又問:“可確認過袁將軍家那位妾室的長相?”
“那 位妾室常年不出門,但線人昨日見過她一面,奇怪的是,她和瞿松華的長相差了太多,即便過了將近十年,也不可能徹底改頭換臉。所以……要麼是先前的情報出了 差錯,要麼是袁太師李代桃僵。真正的瞿松華,在生下袁嘉言之後,可能的確是死了。至於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便不好說。”
上遠聽著微微眯了眼。
她似乎想通了什麼,但好像又有些遲了。一直以來,她都認為沈鳳閣是聖人爪牙,以為他的立場至少是中立的,但現在看來,他卻是與袁太師一夥。而他手中的內衛勢力……
上遠想著想著握緊了拳,原本她還存了想留他的念頭,但現在——她改主意了。
裴良春瞥見她漸漸收緊的手,便猜她心中定有了打算。不論用什麼辦法,只要沈鳳閣一倒,那麼內衛組織和御史臺內的權力分配必將重新洗牌。這也正是裴良春所一直期待的,他不求自己能活得長長久久,只希望活一日,便可不斷往上爬,將曾經踩壓他的人踩在腳下。
上遠面上仍是風平浪靜。她側身往回去的路上走,似是不經意般地問了裴良春一句:“聽說裴少府當年並非出生在西京裴氏本家,而是在東都?”
“那年夫人為圖清淨在東都待了一整年,回來時七弟已經好幾個月大了。”
“當年接生的人,在東都府中服侍的乳孃等等,都還能再找到麼?”
“都不在人世了。”裴良春簡略地說了這一句後,反問道:“殿下在懷疑七弟嗎?”
“聽說西京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