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小僕低了頭老實交代:“早上蔡叔去朱雀門,說那邊掛了好多內衛人頭,屍體也堆著,正要燒呢,可嚇人了。”
裴渠臉色一變,那邊徐妙文閉緊了嘴巴。
裴渠略一想,便轉過身往外舍去牽馬,徐妙文緊跟著追上去:“雲起啊你不要衝動啊,我做典獄出身的都覺得那場面駭人,你一個單純的小官根本接受不了的啊!”
裴渠沒時間與他瞎扯,徑直牽了馬便往外走。徐妙文跑到門口,也趕緊讓馬車追上,又坐在車裡撩起簾子朝前面的裴渠嚷嚷:“去了也沒用啊,那些人頭都面目不清了,找不出朝歌的呀!何必自找苦吃啊!”
徐妙文怕他看完受刺激會做傻事,緊張得額角不停冒汗。前面裴渠越騎越快,徐妙文皺眉催車伕:“你倒是快些啊!”
清晨街市上往來人卻並不多,至朱雀門大街時,才看到許多人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空氣裡似有血腥氣,因日頭漸漸毒起來,更多了幾分腐臭氣。
不需要走得很近,便可見門樓上懸了一排人頭,而底下則是堆著亂七八糟的屍身,一派狼藉。
舊臣一派想出這樣惡毒的方法恐嚇內衛組織,不知是要將他們逼到魚死網破,還是要將他們嚇得不敢再妄動。總之尋常民眾們如今一談論到內衛便興致勃勃,且一個個都好像化身典獄推官,極其熱衷地向衙門舉報可疑人物及線索。
一場官家的博弈,恍然間成了民眾狂歡報復的工具。
裴渠勒住了韁繩。
他已走得很近了,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便是屍堆。屍體已淋了油,很快便會被焚燒。而抬頭看,則是密密麻麻面目全非的人頭。
有好事又膽大的百姓湊上前去翻動那些屍體,果真在那些屍體的胳膊或是肩尋到了傳說中的梅花刺青。
隨即便是一陣歡呼,好像大仇得報。
“這些人死得應該啊!”
“早就該殺!”
“一群只會領旨殺人的木頭!不值得同情!”
“太好啦!”
其中一個白衣士子冒出頭小心翼翼說了一句“私以為,他們雖然並不無辜,但也一樣不幸呢……”便頓時遭受白眼無數一頓狂毆。
裴渠仍舊坐在馬上,徐妙文則撩著車簾子看他。徐某人方才亦聽到了白衣士子那番話,覺得也不是全無道理。多少內衛是心甘情願選擇這條路呢?內衛替皇權執行任務,這些年平添了許多可怕殺戮;但如今剿殺內衛,又豈不是另一種恐怖呢?
他想著想著走了神,不自覺放下了車窗簾子。然這時外面卻忽傳來動靜,他猛地挑開簾子,便見一戴著斗笠的黑衣女子策馬快馳而過,而她後面則跟了七八名穿著紅衣鎧甲的千牛衛騎兵。
徐妙文心一驚,轉瞬便咳嗽起來。一群馬在街道上飛馳,揚了許多灰,實在是嗆人得很。他咳夠了抬起頭來往外一瞧,前面哪裡還有裴渠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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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渠一路策馬狂奔,諸多事情在腦海中一一明晰起來。他本該早些想到的——找了南山那麼久,其實她就在他身邊。
因她知道他在名單上,她怕他死於內衛之手,故而一直在他身邊不遠處。
或許他周圍有過不止一次的打鬥——有次被他遇見了,有次則是隻看到了打鬥後留下的血跡,而其他時候,打鬥早已結束,他卻一無所知。
直到方才在西市,他看到她騎著馬被一群千牛衛追殺,才知道她離他有多近。她幾乎是從他眼前掠過,儘管斗笠遮了臉,他卻一眼便認出了她。
南山與千牛衛均是騎得飛快,裴渠幾乎快要追不上。跑了很久很久,甚至進了林子,裴渠便遠遠落後了一截。
那些千牛衛均揹著箭囊,若只是想殺了南山恐怕也不是難事,但他們似乎是打算從她那裡獲知些什麼,故而看架勢是要活捉她。
眼看著他們就要消失在視線中,裴渠急得額角冒汗,然就在此時,南山的馬卻忽然折了腿!馬腿屈起重心後移,她整個人就要跌下來!
但幸好基本功紮實,南山輕輕一躍,落在地上的同時已是抽出了腰間軟刀:“若想從我這裡拿到東西,就不要過來,否則我立刻死在這裡。”
千牛衛悉數勒住韁繩,均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南山粗略了一下對方實力,微微斂了眸。這時她能做的事只有兩件——殺人,或者奪馬。
但她勝算都很小。
她這些天已快要被壓垮,因頻繁受傷,握著軟刀的手都有些發抖。她竭力想要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