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五更天,裴渠的房門忽被人敲響。吳王徑直走了進來,命人將燈點起,藉著昏昧火光問裴渠道:“想好了嗎?”
裴渠坐起來沒有說話。
“若以朝歌為條件呢?”
☆、第66章 六六走水
想用朝歌來威脅裴渠的並不只吳王一人;裴渠此時一聲不響地坐在床上,不起來行禮也不答話;一副恍若未聞的模樣,倒令人摸不清朝歌在他心中斤兩。
吳王又道:“朝歌昨夜闖了千牛衛府衙;那位乳孃的屍身未能偷出去,她人倒是被抓了。你若覺得眼下她落在千牛衛手中沒什麼要緊,便儘管賣你的關子,我也不會強求你給答覆。”
他靜靜說完;裴渠眸光已是微變。若說不擔心;那是不可能;但表現出擔心來也沒用處,他現在不能自亂陣腳。
裴渠抬起頭看一眼居高臨下的吳王,言簡意賅問:“其他選擇呢?”
吳王伸手把玩帳頂上垂下來的穗子:“我放了朝歌;送她去河朔;你交出國璽,留朝為官,站在我這邊。”
吳王既然能說出這番話來,便意味著千牛衛目前受他與舊臣勢力掌控,先前四處通緝朝歌,費盡氣力,如今竟能說放就放,足見吳王的分量。這分量大概拼命壓抑了多年,又被一副“病體”遮掩多年,如今才剛剛露出冰山一角。
裴渠道:“下官並不認為殿下的條件有多妙。”他後背隱隱作痛,因久未換藥影響了恢復,好像又有血滲出來。裴渠短暫閉了下眼:“殿下若動朝歌,我就給朝歌陪葬。而我死了,就沒人知道國璽下落,殿下就守著那隻假國璽與公主及老臣們鬥吧。”
“照你這樣說,我拿不回國璽誰也拿不到,當國璽毀了就是。如此想來,殺了你倒的確是不錯的選擇。”
“殿下當真這樣想?”裴渠輕按住肩頭,忽淡笑道:“一個個都說國璽沒那麼重要,卻個個都盯得極緊。”他說著看向吳王,正色道:“真不想要殺了我就好,沒必要用朝歌威脅我。”
吳王低頭咳了一會兒,緩了緩道:“國璽對你而言並沒什麼用處,你將國璽給我,我留朝歌一條命,各取所需不好麼?”
“對殿下來說是各取所需,對下官來說並不是。”裴渠忍著後背傷痛面露微笑,卻沒有細講緣由。
“對你來說當然不是。”他話音剛落,忽傳來熟悉女聲。
與那聲音一道出現的,還有推門進來的上遠。
上遠橫行長安城內各家宅邸多年,吳王的宅子自然也是隨便闖。她本是聽線人說吳王昨晚摔了藥碗,於是過來瞧一瞧,卻沒想到聽到這麼“精彩”的對話。
吳王見她忽然闖進來也是一愣,但他先前從未關照府中小僕限制上遠進府,以至於上遠出入竟是悄無聲息。畢竟自李佳音登基後,上遠便再未踏入這府中一步,他竟真以為她不會再來,這時實在追悔莫及。
上遠倒沒有著急戳穿他麵皮,徑直走進屋內,看了一眼床上坐著的裴渠,微笑著道:“你不願給出國璽,是因為想自己留用嗎?”
“公主何出此言?”
上遠盯住他,面上笑意不減,上唇下唇輕開輕合:“難道不是因為你別有野心嗎?”
裴渠隱約猜到了她接下來要說什麼,於是抿唇不答。
上遠見他這反應,忽轉過身看了一眼吳王:“你還當他是舊交好友萬事可商嗎?”
吳王因不知上遠方才在外聽了多少,這時有些心虛,他只低頭咳了咳,什麼都不說。
“他不是你舊交好友裴渠。他是你堂兄,是我堂弟,與我們一樣都姓李。”上遠說著看向裴渠,風平浪靜的臉上忽閃過一絲譏誚意味:“我還以為那個竊位賊當真是斷子絕孫呢,竟還有你給他續香火。”
那譏誚轉為冷笑,裴渠卻仍端坐著。他不打算起來,也沒有多少力氣起來。他不能確定上遠是從哪裡知道他身世,也不想與她發生爭執,只回了一句:“下官不明白。”
“你父親沒有與你說過麼?你那位有失婦德的母親,與竊位賊有過私情,後來生了你,卻因不能正大光明地養,將你送給裴晉安撫養。”上遠措辭有些難聽,旨在激怒裴渠。
裴渠深知她意圖,不怒反淡笑道:“下官母親乃裴相公正妻,素來堂堂正正,豈容得公主汙衊?”
“你搞錯了罷?你母親姓裴,是裴家那位出名了卻又藏得最深的才女裴漣君。入了道觀竟還做得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實在令人所不齒。”她說話越發難聽,裴渠面上仍舊波瀾不驚。
這些年他聽到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