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過她的血後,漸漸泛紅的唇瓣在這樣的面容上,他的眉目輪廓,倒不像是屬於這凡間的種族——更像神祗。她哪怕現在想起來,心下還是有驚心動魄的餘影。
毋庸置疑,他是她迄今為止的生命裡,見到最好看的人。可是蘇魚才明白,好看到了這種極致,是會讓人不敢去多看的——比如蘇魚,她不敢多看。
馬車很安穩,也很溫暖。恍惚間,蘇魚靠在他身上睡著了。
蘇魚睡意沉沉,她的意識朦朦朧朧間,霍因似乎是俯下/身在她耳邊說了一句什麼。蘇魚不耐地皺眉,頭側了側,換了一個位置,繼續睡覺。
霍因看著蘇魚髮間的漩渦,他輕輕地落下一吻。
☆、第四夜
明明不是這樣的。蘇魚一直在對自己這麼說。她和霍因應該是獵人與獵物的關係。只不過,蘇魚這隻獵物,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麼溫柔的獵人,才會疑惑。獵人怎麼會愛上獵物?為什麼獵人願意對一隻獵物那麼好?
——她大概是遇上了一位奇怪的獵人。不專心打獵,卻專心著手掌中的獵物。既不吃掉它,也不一步步地瓦解它的意志,而是看著它,用人類的目光深深地看著它。可是蘇魚作為這隻獵物,表示了對人類目光的不解。
蘇魚望著天上的月亮,望著它從一彎銀鉤到閃著光的利刃,漸漸地露出它的全貌,露出皎潔飽滿的面容。她看著月亮,月亮似乎也眯著眼睛打量著她。到明天,它原本消瘦的臉頰會變得異常圓潤,像一碗盛得滿滿的清水與光的圓碗。
明天,就是滿月,也是蘇魚的生日。
回想起那天從艾爾夫海姆遊玩回來後到現在,時間過得快得簡直不可思議。而霍因也的確信守承諾,蘇魚所說的那三條法則,他一條都沒有犯。但蘇魚並不覺得他這樣就是正人君子了。即便他沒有再那樣抱過蘇魚,可是他以很多種不同的方式抱過蘇魚;即便他沒有再用情人間的吻來吻她,可是他現在每天假借著禮節的名義來吻她——這種情況的吻的字數蘇魚自己都數不清有多少次了……
但是最後一條。
在沒有吻和擁抱的時候,他們之間的距離,的確是蘇魚所說的那樣。有一定的距離,並且不過分親密。這一點,霍因的確是守住了。
蘇魚忽然想,好歹,好歹三個要求裡,還是有一個讓他無能為力只能照做的。
她突然對明天的生日有了期盼。蘇魚看著月亮,望望城堡外披上月華的萬物,美麗瑩亮得不可方物。她覺得,好像自從來到這裡,她的心情比從前在人族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沒有人厭惡嘲笑她。城堡中的僕人也好守衛也好,都待她很和善。霍因對她最好,是蘇魚不明白的好。她還記得她問過霍因。
“現在,我不怕你,也不討厭你了。我能不能問你一件事?”
霍因先掃了蘇魚一眼,轉而翻著手裡的書,“你說。”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他的手正要翻過一頁的動作因為蘇魚的這句話而停了下來。他的眼眸晦明晦暗。為什麼對她這麼好?他不想說。她能感覺到就好了,就證明他所做的這一切,都不是白費功夫了。
但是他總要給她一個理由。霍因撐著下巴,看似研究書中艱深難懂的學問,實際上他在思考,他要和她說什麼。
“嗯……”他合上書本,目光投向蘇魚,“如果你可憐我的話,我建議你,”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她露出的雪白修長的一側脖頸,“讓我咬一口。”
蘇魚,“……”
蘇魚覺得他的目光彷彿是有實質的,她隨即就感覺到脖頸旁的耳朵火辣辣的,她想一定是紅了。不過幸好,有頭髮蓋著,她還可以佯裝鎮定——就在她這麼想的時候,蘇魚就聽見霍因說。
“你耳朵紅了。”
回憶完畢,最後蘇魚朝著月亮,做了虛晃一杯的姿勢,她仰著脖子瀟灑地喝下那杯虛酒。
聽說,每次的滿月,也是月亮的生日。那麼,祝明天的月亮和自己,都生日快樂。蘇魚想。
她轉身正要拂開長長的落地窗簾,就看見了薄薄的窗簾後,那一雙被月光照得發亮的眸子,是流動的沉沉的紅,漾著清光,裡面彷彿也盛滿了美酒。她喉間那兩個字——他的名字,正要叫出聲,就被吻得嚥了下去。
他雙手箍住蘇魚的雙肩,側過臉,低下頭去吻她,隔著薄薄的窗簾,她的面容也模糊不清,好像在他的唇邊,好像又遠在天邊。
這是半個月以來他們的第一次的唇齒間的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