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乏味罷?”
見我許久未出聲,他又這樣問我:“離開京師之前,你還有什麼願望麼?”最後對我呈出的微笑不無善意。
我舉手加額,朝他鄭重下拜行大禮,然後道:“臣只希望,不要讓公主看著臣離去。”
翌日,公主很早便起身,很安靜地等待侍女收拾行裝回公主宅。我依舊按她的意思,穿上一身文士衣服,讓小黃門們也為我整理衣物文具,彷彿真要隨行回去。
我一一查問宅中宮人今日所司事務細節,力求一切做得盡善盡美,連公主車輦內懸掛的銀香球也親自逐一摸過,看焚香的溫度是否合適。
當朝鼓之聲從垂拱殿傳來時,我正執著香箸,調整一個煙氣過重的香球裡的香品。聽見那沉沉鼓聲,我不由一滯,想起了放逐我的皇命即將在朝堂上宣佈,手中的香箸便一點點低了下來。
“懷吉!”公主忽然在我身後喚。我手一顫,所搛的香品掉下來,落在我託著香球的左手手腕上,有些燙,我忙縮回手,香球隨即迅速垂落,幾層機關在搖擺中相觸,發出一串細碎的銀鈴聲,就像公主此時的笑聲。
“你在想什麼?心不在焉的。”她以扇掩口,笑著問我。今上特許苗賢妃今日送她回去,有母親在身邊,公主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哦,臣只是想,車中的香球顏色暗了,回去該換下來擦洗。”我面不改色地回答。
她仍明亮地笑著,又跟我說了幾句話。我含笑做傾聽狀,但她說的內容卻未入耳,看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心中有一聲低嘆:“多麼美麗的笑顏,可惜我再也看不見了。”
第十一章 西宮南內多秋草(8)
護送公主回宅的依然是皇城司的人,但今日隨行的內侍尤其多,因為其中一半人另有任務——行至中途時押我離開,送出城外。
我還如往常那樣,策馬隨行於公主車旁。出了宣德門,沿著朱雀街行至相國寺附近時,引導皇城司內侍的都知鄧保吉向我遞了個眼色,我會意,旋即悄然勒馬掉頭,準備離開。
公主卻於此時驀然褰簾,惶惶然喚我:“懷吉,你要去哪裡?”
我停下來,看著路邊前去相國寺進香的三五行人,找到了個藉口,於是轉身應道:“公主,臣想去相國寺,為公主買點炙豬肉。”
她疑惑地觀察著我,而我仍保持著無懈可擊的微笑,令她無跡可尋。少頃,她也笑了:“那炙豬肉確實味道不錯,但你要買也不必親自去罷?隨便叫個小黃門去也是一樣的。”
我淺笑道:“不一樣。豬渾身上下那麼多肉,他們不知道哪個部位好吃,不會選。”
這話聽得公主不禁格格地笑開來,也終於答應:“那好,你去罷。不過天色不好,像是要下雨了,你得快去快回,早些趕上我。”
我自然應承。她眨了眨眼,又道:“我不吃肥肉,要淨瘦的。”
我含笑道:“炙豬肉還是半肥瘦的好,帶些油脂口感更佳。”
“不要!”她堅決地搖頭,“吃了肥肉會胖。”
周圍的人聞聲皆笑起來,倒弄得公主有些不好意思,赧然嗔道:“笑什麼笑什麼?還不快走!”
她手一垂,容顏隱於簾後,車輦復又啟行。
我倚馬而立,目送她遠去,然後轉身對留在我身邊,等待押我出城的鄧都知說:“懷吉有一不情之請,望都知應允。”
“說罷。”鄧都知道,看我的眼神頗有憐憫之意。
“都知可否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去相國寺買點東西,待我出城後,都知再帶去公主宅,交給公主?”
他應該能猜到是什麼,亦有一嘆:“好,我陪你去。”
到燒朱院門前時,鄧都知率皇城司諸內侍停下,在外等候,讓我一人進去。
這日守在院中做生意的不是大和尚惠明,也不是我曾見過的他的徒弟,而是一位體格健壯的婦人。一見我走近,她立即站起身,很熱情地招呼:“郎君是要買炙豬肉罷?現在恰好有一匹剛烤好的,還燙手著呢!”
我入內挑選,一邊檢視一邊隨口問她:“惠明大師不在店中麼?”
“別提那個老不死的!”那婦人左手叉腰,右手搖著一把大蒲扇,恨恨地道:“他昨日中午喝了一罈老酒,就在床上挺屍,直到現在還沒起來!”
我驚訝於她的語氣,轉念之間才想起來,以前聽說過惠明娶了個老婆,京中士人戲稱其為“梵嫂”,想必就是面前這位婦人了。
於是我朝她拱手:“娘子便是梵嫂罷?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