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事落空,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命運促成了愛情,由於他們兩人的特殊身份,這愛情沉重到難以為繼,最終化為孤獨而綿長的守望,室邇人遠,人去樓空。
這是一個清平的時代,但和理想永遠有一步之遙,而這不可抵達似乎早已命中註定。《孤城閉》中沒有徹底奸惡的人物,沒有不可饒恕的罪行,哪怕是李瑋之母也並未被一味地刻畫為一個粗俗的惡婆婆,人人都情有可原,卻又互不相讓,他們似乎都通情明理,卻又顧慮重重,他們良好的初衷,各自的努力卻常常造成南轅北轍的尷尬。李瑋始終得不到公主的青眼,楊氏始終沒有得到一個真正的兒媳,無論家庭細故,還是朝政大事,皆是如此。一個過於精密的平衡局面,往往令局中人舉步維艱。
“莫怨東風當自嗟”,《孤城閉》寫的是那樣一個時代,人文昌盛,言路開明,春風撲面,卻難以釋懷。作者寫那千年前的故事,不取巧,不獵奇,沉靜而又不乏同情,宛若清茶,耐人尋味。
第八章 十二闌干閒倚遍(1)
1.貢舉
嘉祐二年,公主年屆雙十,依大宋風俗,若女子過了這年還不出閣,便屬婚嫁失時的老姑娘了。故此,今上開始命人準備公主下降之事,婚期定在下半年,而之前會先進封公主,對其母苗淑儀,也會推恩進秩,遷其位分。
苗淑儀有望成為繼張貴妃之後首位致身四妃之列的嬪御,這是目前愁眉深鎖的她唯一稍感期待的事。自那日今上對公主一番長談之後,公主不再對父親為她安排的婚姻表示反抗,但隨著婚期一天天臨近,她情緒越來越低落,苗淑儀曾驚喜地向她提及今上欲風風光光地為她舉行進封冊禮,這是國朝公主從未有過的殊榮,卻都無法激起她一絲喜色。
今上沒有忽略她的鬱鬱寡歡,也曾關切地問:“徽柔,你不高興麼?”
而公主只是擺首,輕聲回答:“不過是終日無事,有些悶罷了。”
今上便微笑著建議道:“今年宜春苑的花開得好,你去看看罷。”
於是三月裡,今上命鄧保吉撥了數十名皇城司侍衛,與公主平日的儀仗侍從一起,護送公主往宜春苑。
樹疏啼鳥遠,水靜落花深,宜春苑還是舊時模樣,新鶯掠過柳梢頭,千樹楊花滿路飛。但這喧囂春色卻點不燃公主眸中一點微光,她獨立於苑中赤闌橋頭,漫視足下一渠春水,長久地保持靜止的姿態,任影飄池裡,花落衫中。
正午時,她轉身看我,道:“我們回去罷。”
歸途並不太順暢。行至繁臺街時,前方有人聚集喧譁,周遭路人多駐足圍觀,以致道路堵塞,雖侍從連聲呵道,車馬仍不能行。
鄧保吉已復勾當皇城司之職,今日也隨侍而行,見狀立即引馬過去檢視。須臾,鄧保吉回來,朝公主稟道:“是一群落第舉子圍住了歐陽內翰,出言詆斥,不許他走。”
聽了這話,公主褰簾,與我對視一眼,大概也明白了此間狀況。
這年正月,今上命翰林學士歐陽修權知貢舉,做本屆貢舉的主考官。近年來,太學士子愛寫險怪奇澀的文章,引來學者效仿,乃至在國中成一時風尚,號為“太學體”。據說歐陽修很厭惡這種文風,決意痛加裁抑,批閱試卷時,若見“太學體”,一概棄黜。所以,禮部貢院省試結果一出,舉世皆驚,之前時人推譽者皆不在中選之列。而今廷試已畢,考官選取的進士名單已上呈皇帝,最後結果明日將在宮中唱名宣佈,歐陽修已解除鎖院狀態,現在應是剛散朝回來,那些落第舉子可能算好了時間,故意候在這裡刁難他。
“懷吉,”公主吩咐我,“你去看看。”
我答應,即刻策馬趕去。
此時歐陽修已被舉子重重圍住,雖有幾名隨從及街卒邏吏護衛,無奈鬧事的舉子人數眾多,都竭力上前想靠近他。隨從衛卒只能環聚於他所騎朝馬周圍,儘量不讓舉子碰觸到他。
舉子有的怒髮衝冠,有的目意輕蔑,有的含笑嘲諷,正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得熱鬧:
“太學體既無駢文刻板堆砌之感,又不平鋪直敘,流於平淡,遣詞用句皆有新意,足可體現士子才思,有何不妥?如此文風,舉世推崇,卻為何獨不容於內翰?”
“貢舉是為天子選可用之才士,不是任你歐陽內翰挑門生,你豈可因一人好惡而棄黜世人公認的太學才俊?”
“聽說,歐陽內翰在鎖院期間常與其餘幾位考官王珪、梅摯、韓絳、範鎮吟詩作樂,再加上小試官梅堯臣,唱和之下作的詩都夠出一本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