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寒早就注意到梵淵回望過來的視線。此時此刻,在得知了這麼多真相之後,她不知道該要怎樣面對這個幾乎用盡全部性命來護她周全的男子。
她只能僵硬地對著他笑,她只能以一種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看向他,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該要怎樣表達自己被塞得滿滿當當都是震撼、後悔、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等等種種複雜交織在一起的心情。
梵淵似乎察覺出她心緒有變,僅僅是與她對視一眼,便用嘴型對她說道:“走,別過來。”
彷彿是害怕對面那襲白袍有所發現那般,明明是這麼一句含著十分擔心與焦灼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硬硬是變成了仿如情人囈語般的呢喃。沒有人知道梵淵在看見顧竹寒之後的思緒感情變化。他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她會從南唐千里迢迢趕過來,因為按照時日掐算,南唐此刻正陷入朝局動盪之中,以李邃曾經答應過他的條件,他定不會讓顧竹寒離開南唐,肯定會使盡千方百計來迫使她留下。
然而,此時此刻,他竟然真想不到她真的來了。即使隔了千重萬重風雪飄搖,他依舊感覺到她臉上淚水的痕跡。
我的好竹子啊,你又是為誰哭泣?
雪,越下越大,原本只是飄飄揚揚從空中撒下來的雪沫此刻瞬間化作鵝毛大雪,打在人臉上結成了冰渣,冷得人肌膚生痛,神智愈發清醒。
梵淵僅僅是與顧竹寒對望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在他對面同樣是端坐在馬上的凌徹此刻也將視線從顧竹寒的身影上收回,他微微銳了眉目隔著漫天風雪看向對望那個由始至終都像林下高士不染纖塵的白衣男子,啟唇輕問:“不知聖僧,哦不,本王應該尊稱閣下一聲‘鹿冷族最後傳人’才是,又是做了什麼事情讓原本應該在南唐安身的她不顧安危千里迢迢前來這裡救你?”
梵淵亦是凝視於他,他與他對望半晌,聽著他盡是諷意又是隱隱含了一絲酸意的話語,忽而一笑,“徹王殿下對自己這般沒有信心?”
凌徹一滯,知道他在暗諷自己什麼,不可不說的是,他的的確確是抓住了自己的弱點,原本以為他誅殺梵淵順帶引出深藏在他背後的同黨,那人定不會前來相助,可是此刻那人卻是真真切切地現身在自己面前,她在看見自己出現在這裡,又會作何他想?
凌徹隱隱知道梵淵在顧竹寒心目中的地位,是真心朋友又勝卻真心朋友,但是說他們像是知己那般純淨的關係又不全然是,起碼就他所瞭解的是,梵淵對顧竹寒十分不一樣。僅僅是他從大蔚西南邊境不吃不喝五天五夜趕至來東海救她一命便知道。
當時的他以為梵淵只是醫術高強,又恰逢得知顧竹寒大限已至所以才趕來救她一命。但是到得今時今日他才知道梵淵之所以能救顧竹寒,完完全全是因為只有他才能救,也只有他才敢有這麼大的魄力去救。
自聖景皇后建立了大諾以來,鹿冷族與大諾皇室一直保持著一種神秘莫測,在外人看來又若即若離的關係,每逢大諾皇室的繼承人有難,都必定會得到鹿冷族首領的幫助。當初大諾伊始,鹿冷族的首領不惜以身犯險都要以自身所蘊含的特殊能力去拯救幾近走火入魔的聖景皇后一命,這便說明他們關係匪淺。只是,想不到的是,過了這七百餘年的時光,彷彿是歷史重來,大諾遺孤與鹿冷族倖存者之間依然發生了這麼一段讓人耐人尋味的故事,實在是使人不得不深思。
“徹王殿下,真正的目標人物出現了,你為何還愣在這裡不動手?”
就在凌徹認真思索的這個時候,耳畔忽而一似從深淵處傳來亙古不變的嗓音,凌徹回神,這才發覺原本在虛空之中鬥得個如火如荼你死我活的兩道人影此刻分別落在自己的身側和對面葉空尋的身側。
凌徹看了旁人一眼,感覺到有一股巨大無形的壓迫感震懾著自己,凌徹微微皺了眉頭,並沒有作聲,此刻聽見葉空尋在對面旁若無人地和那名使青劍的中年男子對話。
說起葉空尋,凌徹心中便有淡淡哂意,又有誰會想到十數年如一日為大蔚長醉書院效命的人原來是前朝大諾鼎磯閣的重要首腦之一?這種認知讓他無法接受,因為曾經在他入讀長醉書院的時候,葉空尋也盡心盡力指導過他,他和他雖則算不上像饒子淳那般的過命之交,可是好歹也算是一場師徒,他想過千千萬萬誰是梵淵同黨的人選,就是沒有想到會是他。
梅開的的確確是帶了大蔚兵馬一千人來助梅杉出逃,許是他認為自己也是有情人不得終成眷屬的關係,是以盡力幫助真心相愛的梅杉和林畫。到得後來梵淵出現,輕輕鬆鬆地將梅開一干人等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