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不以為然,他們覺得自己的家在村裡最殷實,起碼每天有肉吃,雖然都是豬血豬下水,但那些窮光蛋一年到頭連這些都吃不到呢!他們覺得沛根不可理喻。
帆出現在一個暑意未消的夏日黃昏,那時候的沛根已經吃素三年,也算得上是一個熟練的屠夫了。他能夠巧妙地躲避動物血液噴射的方向,他的工作服已經不再佈滿血汙,但他依然習慣每天去河裡洗澡,即使在冬季也是如此。那時候的沛根看起來已經是個乾淨的少年,但村裡的孩子們仍然遠遠地避開他。
村裡的河很大,沛根總是獨自在河的拐彎處洗澡,因為那裡很僻靜,只有他自己。這一天也是如此,他把自己放心地交給河水和夕陽,扔掉一天的緊張疲憊,盡情在水中發著呆。一片碧綠的樹葉從水面漂過,他沒有在意,繼續發他的呆,又一片樹葉漂過,樹葉上似乎有什麼東西,緊接著又是一片,沛根拿起這片葉子,就是村裡常見的楊樹葉,但上面放著一塊小餅乾。沛根很好奇,發現樹葉們是從河水拐角的那一端漂來的,興許是村裡那幫孩子的惡作劇,但是,這樣的小熊形狀的餅乾沛根還是第一次見到,村裡那些孩子家更窮,他們怎麼有錢買到這麼稀罕的餅乾呢?再說就算家裡有,誰捨得這樣糟蹋呢?又有一片葉子漂來了,這次上面是一個跳舞的小熊,每塊餅乾的圖案居然都不一樣,沛根拿起來,稀罕地看著,但他沒打算吃,自從成為了一個地道的殺豬的,他就對一切吃失去了興趣。
“喂!你在檢閱我的船嗎?先生。”身後一個聲音響起來,是非常好聽的普通話,而且,先生,沛根只有在電視裡聽見過這個詞,先生,非常優雅的來自外面世界的詞。
作者有話要說:
☆、第25話:套人(7)
沛根背對著聲音的主人,用手小心地整理了溼漉漉的頭髮,才慢慢轉過身,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從內到外都乾淨整潔的人,一個穿著海軍樣式的短衫短褲的城裡男孩。
沛根小心地把手裡的兩隻餅乾“小船”放回到水中,“抱歉。”沛根也不相信自己能說出這樣的詞,這是從電視裡聽來的詞。
“別客氣。”男孩走近沛根,站在他旁邊的岸上,手裡拿著一盒餅乾,還有幾片楊樹葉子,“檢閱官先生,您要從水中出來嗎?”男孩很有禮貌地轉過身去。
沛根趁機從水中上來,迅速穿上衣服,其實村裡十來歲還光著腚的泥猴遍地是,但這個孩子不一樣。沛根穿上衣服,身上還溼著,幸好是夏天。
“你的船要開到哪兒?”沛根覺得應該這樣與其交談,他坐到岸上,等待風把自己吹乾。
“開到銀河去。”男孩轉過身,認真地說,然後也坐下來,就在沛根旁邊。
“開到天上去的船,檢閱官可管不著啊。”沛根突然發覺自己原來可以很幽默。
男孩卻沒有笑,他上下打量著沛根:“你比我大吧?你幾歲?”
“我十三了。”沛根說的是虛歲,他喜歡把自己的年齡說大。
“哦,我九歲。”男孩看著沛根比自己大出很多的赤腳,“我看十三歲可不算多好,有點像個大人了。”
“大人不好嗎?”沛根恨不得明天就能長到十八歲,那樣就能走出村子,去選擇一個讓自己更舒服的職業。
“小孩子發呆的時候,常常能飛到宇宙那麼遠,甚至比宇宙還要遠。大人發呆想什麼我不知道,但總不會比宇宙還遠吧。大人好像很少發呆了。”男孩思索著說。
沛根倒是常常發呆的,但從沒有想到過宇宙那麼遠,連北京那麼遠都不敢想,他只想過離開村子,去縣裡,甚至去水杉市裡,最遠,也就是水杉市了吧。自己難道已經成了一個大人?還是自己從來就沒有過童年?
男孩又在用好聽的普通話講話了:“我叫帆,因為我爸爸是一個船長,我的名字有一帆風順的意思。”
帆,這名字真好聽,沛根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的名字了,自己在家裡都是被叫做大根,下面的三個弟弟是二根,三根,四根。沛根說:“我叫沛,充沛的沛,大概是我爸希望我殺豬的時候能夠永遠體力充沛吧。”
“殺豬?”帆好奇的問。
沛根低下頭,他感覺自己可能很快就要失去這個朋友了,但他還是選擇說實話:“我早就不上學了,我在家幫我爸殺豬,村裡的孩子沒人理我這個殺豬娃。”
“為什麼?他們難道不吃肉嗎?沒有殺豬娃,他們怎麼吃到肉呢?”帆不解。
沛根從來沒想到過這個,就是,如果自己家不殺豬,他們過年吃個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