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淡掃蛾眉微施粉黛的模樣,實在不可方物。
章華眸中的波光在殿內掃了一圈,笑道:“今日怎麼不見皇后與貴妃二位娘娘?”
有妃子心直口快,低聲道:“夫人有所不知,林氏犯下大過,已經畏罪自殺了。”
“竟有此事?”章華花容失色,“聽聞林氏雖然出身於北齊教坊,這些年來卻也是一心侍奉陛下,怎麼就……”
“北齊教坊!”眾妃子議論紛紛,“莫不是和餘嫚一併的細作?”
有妃子做出個“噓”的手勢,“餘嫚是逆賊,她的名字,還是少提為妙。”
授課完畢,秦好連忙出了內殿,卻見廣陵殿的婢子子有在外張望。秦好思慮,應是玄音公主有事相見,恰好她今日也有要事,必須走一趟廣陵殿。
子有在秦好面前恭恭敬敬行了禮,“公主殿下正等著秦大人授業呢!”
“有勞子有姑娘帶路,下臣這便趕往廣陵殿。”秦好道。
太學博士單獨為攝政公主授課,自然不會有旁人起疑。秦好匆匆往廣陵殿而來,入了內殿,卻不見玄音公主。
秦好不由上前幾步,喚道:“下臣秦好,受三公所託,為攝政公主殿下教授課業。”
說罷,大殿中唯有她空蕩蕩的迴音。秦好正疑惑間,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婢子忽然笑出了聲,她定睛一瞧,公主殿下今日怎麼想到了假扮宮婢?
“秦姐姐並未認出我來,此計可成。”孫昭喜道。
“小祖宗,您這是要微服出宮麼?”秦好忙問。
“想必秦姐姐已經聽說,林貴妃已故,無人可解父皇身上的劇毒。”孫昭自幼不被父皇疼愛,母妃也因父皇聽信讒言而枉死,平日裡她雖對父皇多有埋怨,終是父女一場,不忍看他這樣喪命。
“聽聞齊驍今日並未入宮,可我必須要與他一見。”
方才來得匆忙,手中提著書匣也並未察覺,秦好這才將書匣放在案上,將書籍一本一本地取出,直至最後一個格子,竟然有一方仔仔細細包好的藥袋。
“殿下出宮,想必是為了解藥之事。”秦好連忙將藥袋交到孫昭手中,“齊驍已派人將所需的藥材準備妥當。可我一介女官,不便與董祿大人直接往來。”
素來飛揚跋扈的大將軍齊驍,竟然能放過此等邀功的機會,孫昭不由笑了笑,“齊驍為何不親自來?”
“他……似乎遇到了一點麻煩。”秦好道。
“他也有解決不了的事?”孫昭好奇。
“大將軍前日裡捉住了一個北齊細作,並承諾用此人的自由身,換取百日散的解毒之法。”秦好聯想到那一夜,駕車入京的北齊男子——器宇軒昂,孔武高大,想必不是俗人。加之齊驍並未處決此人,反而三番兩次與他在獄中長談,最後還答應放他回去,可見此人身份特殊。
齊驍並不篤定北齊人給他的方子是真是假,於是答應此人,解得百日散之毒後,再放其離去。可誰知偏偏在這個時候,北齊細作一事被太傅崔宴知曉了去,太傅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上書彈劾大將軍通敵賣國。
“彈劾大將軍的摺子,恐怕明日一早就會交到您手裡。”秦好嘆氣道。
孫昭實在不明白,同為三公輔政,太傅崔宴為何三番五次與大將軍過不去,他二人之間到底為何勢同水火?
“崔太傅與齊驍到底有何冤仇?”
“下臣原本不負責教授后妃之事。”秦好小聲道:“您離宮的那幾年,太傅有一名得意門生,叫做餘嫚。”
餘嫚年輕貌美,博學多才,奉皇帝詔令,教授后妃、公主們讀書。漸漸的,她便隨皇后出入後宮,參加宮宴。有一日宴會之上,三公為帝后奉酒祈福,大將軍眼尖,一眼瞧見女官餘嫚腰間有一枚別緻的香包。
女子隨身攜帶香囊掛墜本是稀鬆平常之事,偏偏餘嫚那一枚香包,工藝分明不同於梁國的針法。皇后便也起了好奇之心,笑問這荷包是何處得來,餘嫚一時吞吞吐吐,竟是不敢回答。
餘嫚身為女官,竟與男子有了私情,卻還異邦男子!
在座的大鴻臚寺卿魯桓常年來與各鄰國番邦打交道,精通外事文化,慧眼識得識得那荷包乃是北齊之物。
一時間眾皆譁然,其樂融融的宮宴瞬間變為無聲無息的戰場。餘嫚緊緊咬著唇不說話,突然衝向殿中的廊柱,竟是血濺當場,香消玉殞。
餘嫚死後,廷尉寺徹查了餘嫚的居所。軍士在她的閨房,發現尚未繡好的荷包小樣,除此之外,沒有半點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