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蔣廣白麵露難色,“此時已是子夜,蔣某入內室恐怕不妥。”
“內子之症,耽誤不得!”楚天白的一張臉上寫滿了急切。
蔣廣白推辭再三,只得道了一聲“蔣某唐突了”便抬步入內。
任憑蔣廣白百般猜測,卻未曾料到眼前的景象。
饒是他救人無數,這般慘烈的自傷卻是頭一遭。
榻上的女子仰面而躺,早已昏死過去,她滿嘴滿臉都是血,已經看不清容貌,華美的緞面錦被早已濡/溼一片。
這般模樣,卻是因失血過多陷入昏迷,如若不能及時醫治,當有性命之虞。
蔣廣白腦海中突然閃過“咬舌自盡”四個字,然而大學士的後院之事,他卻不能多問。
他輕輕翻轉那女子的身子,令她側臥於榻上。蔣廣白的此番動作令楚天白麵上一驚,便要出手制止。
榻上的女子忽然咳嗽了幾聲,又吐出一大口血來。
“章華。”楚天白急急地喚了一聲,一雙手顫抖著似要抱住她,卻終是訕訕地垂下。
“夫人失血過多,須先止血。”蔣廣白麵色冷峻,絲毫不敢懈怠。他俯身,認認真真地替那女子處理傷口,“好在只是傷了舌根。”
“蔣先生定要保得內子無虞。”楚天白定了定心神,雙手卻仍是抖個不停,他試著握住她的纖手,她的指尖卻一片冰涼,毫無意識。
蔣廣白不由輕蹙眉頭,這位叫做章華的女子分明是一心求死,被褥雖是將她裹得嚴嚴實實,脖頸上的一片曖昧齒痕卻將兩人方才的耳鬢廝磨暴露無遺。
“醫者自當盡心竭力。”蔣廣白答道:“夫人自傷及其慘烈,便是已無流連世俗之心,蔣某今日雖能救回她的性命,卻難保她日後平安。”
楚天白低著頭,肩膀卻是不由自主地一僵,他靜默半晌,道:“依先生所見,內子何時轉醒?”
“寅時。”蔣廣白言畢,卻聽屋外風聲陣陣,鑌鐵交錯聲不絕於耳……今夜恐怕走不了了。
天色微微泛亮,遠遠的似有雞鳴,蔣廣白忽然驚醒,卻發覺自己已經在屋內坐了幾個時辰。
再看楚天白大人,倒是坐在那女子身側一動不動,一雙滿是血絲的雙目卻柔得要落下淚來。
又是一對痴男怨女!
“咳咳。”榻上的女子輕咳數聲,忽然發出了一絲微弱的聲音。
楚天白躬身伏在她耳邊,只聽平日裡明亮的聲音低沉沙啞,她說:“痛。”
深呼一口氣,楚天白隱隱感到胸口一陣刺痛。
蔣廣白徐徐起身,雙腿有些麻木,“既然尊夫人已無大礙,蔣某不便久留,告辭。”
抬步出門,眼前卻是刀槍林立的涼寒之色。方才還深情無雙的大學士,忽而聲音冷冽, “蔣先生且慢。”
“內子尚未痊癒,有勞蔣先生在府上暫住幾日。”楚天白沉聲道。
自己倒是個料事如神的醫者,蔣廣白也不抗爭,淡淡道:“既然如此,便叨擾了。”
章華剛剛甦醒過來,不知是誰在遠處說話,只覺口腔中的疼痛蔓延到整個面頰。她微微張口,看到楚天白俯身瞧她,更是驚得雙目圓睜,霎時淚如雨下。
忽如其來的眼淚令楚天白心痛不已,他手忙腳亂地哄她,“章華,我錯了,你莫要哭。”
昨夜之事難以啟齒,一幕幕一樁樁皆在章華腦海中翻來覆去。胸中不由泛起一陣噁心,章華勉力支起身子,忽然乾嘔起來。
是他,原來是他!
舉世無雙的霸道凌厲香氣,險些教她就範,楚天白竟然意欲再次毀了她!
章華只覺全身的血氣都湧入頭頂,彷彿要將她炸裂一般。八年來,她無時無刻不想忘記那一夜,卻又無時無刻不想起那一夜。
她對未來的美好憧憬被那一夜盡數毀滅,那人毀了她的清白,亦毀了她的姻緣。
她原名翳月,雖是貴胄之身,卻低賤如塵土。就連宮婢內侍也敢竊竊私語,說翳月公主乃是穆嬪與人私通的下賤胚子。
母親亡故後,她在新帝的庇佑下養育薛府。
章乃母親的姓氏,華卻是新帝賜予她的名字,華者,繁盛、榮耀也。
以她的身世境遇,章華原以為世上不會再有男子敢娶她為妻,然而偏有那一人願冒天下之大不韙。
世上有諸多男子愛慕她,卻只願將她藏嬌金屋,不得見光。唯獨他堂堂正正,願以正妻之禮待之。
他與她相約月下,他與她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