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圓圓意味深長地瞅了小西一眼,小西在心裡認命地嘆了口氣。
小西上午匆匆忙忙把手頭的工作做完,中午吃完飯,就拿著第四區的低保戶名單,按著棚戶區巷子的分佈,一條巷子一條巷子地走。第一家,是雜貨鋪巷的王奶奶家,她敲門進去了解了情況-嗯,情況沒什麼變化,她在單子上打了個對勾。再下一家,這條巷子的楊大爺家……她一家一家地走著,有的家沒人,她做上標記,明天還要再來。
直到巷子裡的人家視窗開始亮起燈光,小西才驚覺原來天已開始黑了,而她自己,雙腿沉重,飢腸轆轆。前面不遠處就是餛飩五元巷,去吃一碗熱騰騰的餛飩吧,小西想,吃完了回家就休息,不用做晚飯了。穿過假二層巷,銅環木門巷,小西熟練地穿行著,很快就看到了“餛飩五元”這四個親切的、歪歪扭扭的字。正是飯時,餛飩攤前坐滿了人,還有人在站著等位,負責煮餛飩的老王在灶間一鍋一鍋地煮著,熱騰騰的水汽充滿著灶間;小王負責端餛飩、收錢、收拾桌子,忙得腳不沾地。
小西站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一個空位,她疲憊地坐下,把脹痛的雙腳踩到桌子橫撐上歇一會兒,等她的餛飩。看著忙碌的父子倆,小西自然地想起趙琪那起兇手案,這對父子還曾經被作為懷疑物件,因為趙琪當天極有可能到過他們家,而他們偏偏說,在兇殺案發生當天出去了。事後的調查和檢驗,證明他們是無辜的,可見生活中就是會有那麼多巧合,不細心甄別難免會冤枉好人。想到這裡,小西不禁對端餛飩的小王笑得格外溫和。
吃完了餛飩,天已經黑透了。往大街上走的最近的路是剃頭五元巷、花兒巷、泡菜缸巷這條路,這也是趙琪的死亡之路。但是,如果不這樣走,就要繞很遠的路,小西猶豫起來,她酸脹的腳頻頻給她提著抗議,現在還不算太晚,巷子裡偶爾有人透過,小西咬了咬牙,決定還是走近路。
花兒巷巷尾的屋子沒有亮燈,花兒和她的母親不知道是出去了還是早早睡了,小西穿過花兒巷中間的腰部,向巷口走,前面就是泡菜缸巷,出去了就是一條通向大街的三級馬路。這會兒巷子裡沒有行人,小西的運動鞋踩在地上發出的嚓嚓聲都清晰可聞,這聲音在漆黑的小巷裡,帶有一種恐怖音效的效果,小西加快了腳步,儘量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快走出花兒巷了,突然之間,彷彿出於本能,小西感覺到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緊接著,她察覺到,在她自己嚓嚓的腳步聲中,夾雜了另一個輕輕的腳步聲,跟在她的身後。小西的頭髮都快豎起來了,她不敢回頭,撒腿就跑,身後的腳步聲也跟著快起來-身後跟著的人也在跑!
小西一口氣跑進泡菜缸巷,前面巷口處,就是那片不祥的、黑乎乎的泡菜缸影。泡菜作坊晚上沒有人,屋子一點燈光都沒有,顯得巷口彷彿一張黑色的口,猙獰地張著。巷口擺著兩口破缸,白天可以看見上面貼著泡菜作坊的廣告,現在有如兩顆獠牙支在那裡-那就是少女趙琪的遇害地。
小西的心跳響如敲鼓,“救命啊!”她用盡全力喊了起來。
巷子兩旁的人家中,有一家的男人開啟門探頭出來,小西一下看到了希望,她飛跑過去,直衝進那家的門口,然後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那個男人驚慌地扶起她,嘴裡說著:“咋啦?咋啦?”
小西認出他是這裡的住戶,姓孫。她勉強站起來,說:“有人跟著我。”
“我看見了,是花兒,好像……還有她媽?沒看清。”孫大哥說。
“是花兒?”小西大吃一驚。她扶著牆壁走了兩步,到門口向外看,果然,花兒也走過來了,就站在門外,身後並沒有別人。
小西松了一口氣,但也不禁有些生氣。她虛弱地扶著門框,擦一把臉上涔涔流出的汗水,有些嚴厲地問花兒:“花兒,你為什麼跟著我?”
花兒不知所措地看著小西,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天黑”。小西無奈地看著她,花兒終究是個傻孩子。小西正想讓花兒快回家去,出乎意料地,花兒突然走上前一步,拉住小西的手,緊緊地攥住:“媽媽,不死。”說著,她的眼裡湧出了淚花。小西先是怔了一下,然後,她的心突然地疼了,這個傻孩子,難道是看見她孤身一人走小巷,怕她像趙琪一樣被殺,才跟來的?
小西向孫大哥道了謝,又求他把花兒送回去,她自己實在沒有勇氣再返回去了。雖然最後證實,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場虛驚,小西仍感覺心有餘悸,她想,以後真不能天黑後再走這些小巷了。
週五上午,小西終於完成了第四區的低保戶報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