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我說。給自己倒了杯茶,又掰了塊兒麵包嚼著,“有點冷。”
“在我說下雨天涼。讓你換長褲,你非抖騷,穿短褲。”
“那不是性感麼。”我靠牆根兒坐下,喝著茶。
石靜刷完一段,轉過臉笑著衝我說:“不幹活的人倒又吃又喝。”
我一笑,沒說話。
石靜走過來,接過我手中的茶杯喝茶打量著刷了一半的那面牆:“你說今晚咱能刷完這間房子麼?”
“著什麼急?能幹多少算多少唄。”
石靜瞅我一眼,把茶杯放在地上,走回去繼續刷牆:“你是不是累了?”
“困了。”我說。
“那你就眯一會兒吧。”
石靜轉過臉來,我已經席地而臥,在兩張鋪開的報紙上。
“著涼。”
“一個小時後叫我。”我昏昏沉沉地說,閉著眼,一件衣服輕輕蓋在我身上。
我醒來後,天已經亮了,陽光照在我臉旁的地上,室內雪白刺眼。石靜正蹲在地上,刷最後一處角落。
“醒了?”她快活地說。直起腰回過頭美滋滋地對我說:
“瞧我,把這間屋子全刷完了。”
“真了不起。”我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活動著痠痛的肢體,打量著室內四壁。“乾的不錯,看來用不著再僱貼身大丫頭了。”
石靜看著我。
“怎麼啦?”我揉著臉問她,“我臉被馬蹄子踩了?”
“你眼睛怎麼啦?”她走近來,用手撫我右眼角,“怎麼斜了?”“皺巴了一夜,還沒來及睜好呢。”我躲開她的手,用力睜睜,自己也覺眼角耷拉沉重。
“是不是著風了?告你睡地上要著涼,你偏不聽。”石靜埋怨。“沒事。”我說,“用電風扇反著吹一下就正過來了。”
我到廚房洗臉,捧水時感覺舉起無力,手臂沉重麻木。我抬起右肘看了看,只見溼淋淋的傷口有些腫張。因擦著紅藥水不辨顏色,但我猜一定有些發炎,有黃色的組織液從痂縫處滲出。
“我想可能是感冒了。”
在工地醫務室,吳姍正在給我胳膊上傷口作著清潔處理。
我搶著手對她訴說。
“沒覺得其它不好,就是渾身無力,特別累。這會兒還好點,昨天晚上簡直累得連氣兒也懶得喘了,就想躺著,躺著也累。”
“傷口有點發炎。”吳姍用鑷子夾著沾滿血汙的酒精棉球用腳踩開汙物桶蓋扔了進去。“不過問題不大,最好包紮一下,免得繼續感染,工地髒,灰大。”
“用不用吊起來。”
“那倒用不著。”吳姍說,“又沒骨折。”
她麻利地為我重新搽藥,敷上紗布,用手把膠布撕成一條條,勒在紗布上粘牢在我胳膊上。
“時間到了,把體溫計拿出來吧。”
我鬆開右胳肢窩,體溫計粘在面板上,拽了一下才取出來。
“這要有臭胳肢窩怎麼辦?”
“那就用肛表。”吳姍一點沒笑,舉起體溫度計看水銀柱,“三十六度七,不燒。”
她把水銀柱甩下去,插回酒精瓶,坐到桌旁:“給你開點消炎藥,回去注意下休息就好了。”
“別給我開磺胺,我磺胺過敏。”
“可以……要不要休息兩天?”她定定地看著我。
“不用。”我拿起她包好的兩袋藥,站起來,“我還有補休呢。”
“那好,一天三次,一次兩片,別忘了吃。”
“吃忘不了,就看吃什麼了。”我笑著說。
吳姍已低下頭看她的醫書了。
工地大食堂裡亂哄哄地擠滿了人,幾十個賣飯菜的視窗前排著長隊,人們圍坐在上百張大圓桌旁邊吃邊喝邊熱烈地談笑,幾十架大型吊扇在高大的天花板下飛快地旋轉,吹來一陣陣猛烈的風。
我走進食堂,和認識的哥們兒開著玩笑,伸著脖子找石靜,有人指著遠處一個視窗告訴我剛才看見石靜在那邊排隊。
我穿過一隊隊買飯的長龍,繞過那些坐滿人的大圓桌,向裡邊走去。遠遠看見石靜和董延平各自端夾著幾盆飯菜從密密匝匝的隊伍中擠出來,向更遠尚空著的大飯桌走去,我忙走過去在半道上截住他們。
石靜看見我便叫:“快幫我端一盤,中間這盤。”
我從她倆掌間接下一搪瓷盆米飯,手一軟,差點沒掉了,忙用另一隻手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