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著。樓頂忙碌的工人的安全盔在烈日反著光。樓下的混凝土攪拌車隆隆作響,巨大的攪拌筒在轉動。一隻麻雀驚煌地斜飛過工地,一臺電鋸在遠處發出持續刺耳的鋸木聲……
吳姍在水泥空心板堆後面找到我時,發現我癱坐在那裡,面目猙獰。雙目痙攣地圓睜,下頜弛垂齜牙咧嘴口涎掛在胸前,說不出話,動彈不得,頭耷拉著無法抬起。
她迅速架起我,向醫務室拖去,一路上我靠了她的支撐才沒摔跤。
細長尖利的針頭扎入我的肌肉,我感到疼痛和浸脹,接著針頭拔起,一支酒精棉籤按壓了片刻鬆開,一輕涼爽驚過觸處。
空氣中充滿酒精醒腦明目的芬芳。
“我沒想到你會用這麼拙劣的辦法。”吳姍的白大褂在我眼前晃動了一下,接著我見了她光潔的臉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我臉俯在枕上疲倦地笑:“這樣最容易被人接受和信以為真。”
“那倒也是。”吳姍嘆口氣,“別為大家的態度難受。”
“根本不會……”
“還說不會呢。”吳姍用手輕輕拭去我眼角流出的淚。
“真的不是為別人。”我臉貼著枕沙啞地說,“是為我自己,想不通……”
“死生有命……你也有過幸福愉快的時刻……”
“太少了,我現在覺得太少了,要是我知道是這下場,我就不那麼掉以輕心了。”
“你以為八十歲就不會後悔了麼”吳姍用她細長的十指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髮。
“多希望是一場夢,醒來,原來一場夢。”我喃喃地說。
“……”
“我害怕,真的吳姍,我害怕。”
“怕死”
“不,不是怕死,怕受罪。你能答應我嗎,吳姍”
“什麼”
“要是我動不了啦,不能走不能笑只能吃喝睡,你給我吃安眠藥,象陳經理——我不想活著受罪,眼睜睜受罪。”
“……”
“答應我。”
“你不會那樣兒的。”
“會的,我知道,總有一天會的。我要有骨氣,就不等那到來……我不想討人嫌,等到別人都煩了,盼著我死,我希望死時還能有人為我難過。”
“……”我答應你。
“……”
“誰在外邊吵”
“你的朋友們,還有很多看熱鬧的人。”
“出了什麼事”
“他們在等著你從我屋裡出來。”
“我這就出去。”
“不行,他們正在火頭上,領導正在勸他們。”
“我得走。”
“那我陪你一起出去。”
“你何苦賠上”
“你看不出來麼我已經賠上了。”
“我向他們解釋。”
“沒用。你不必替我操心,早晚我會解釋清楚的。”
我們出了醫務室,只見樓道里站滿了人,都是工地的熟人和朋友,幾個工地領導正在做大家的疏導工作。董延平等人和他們激烈地爭執著,所有人都義憤填膺地幫著董延平說話。一見我們出來,樓道內喧鬧的聲音立刻平息了,連頭兒們也停止了說話,人們一齊望著我們。
我們往外走,人群自動閃開了一條道,我在敵意地注視下擠著往前走,我的腿發軟,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吳姍緊跟著我,伸出手攙著我。
人群中發出低低的咒罵:
“真不要臉,還手拉手呢。”
“真沒看出是這麼個人,過去一直以為她是好人。”
“臭婊子,不定勾搭了多少男人!”
“呸呸!”
有人啐唾沫兒。人們的忿恨全衝著吳姍。
人群中爆發一陣騷動和叫嚷,我猛地回過頭,只見有人把西紅柿向吳姍的後背上擲去。西紅柿砸爛在她的白大褂上,猶如子彈射中人體,迸裂開血紅的大洞。吳姍堅定地忍受著,有力地拖拽著我一步不停地向門口走去。
門外強烈白灼的陽光照得我兩眼發黑,我看到石靜站在遠處望著我,手緊緊拉住狂怒的董延平,不讓他靠前。
石靜臉若白紙,眼如黑洞。
我在得悉石靜與董延平正式結婚登記的準確訊息後,由吳姍陪同去住了院。車隊的頭兒和工會方面得知這一訊息後迅速趕到醫院看望了我,並在我陳清原委和一再堅持下答應為我保守秘密,為了不使他們過分動感情,我對他們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