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她那時候才不過十數歲,遠遠沒有到可以入宮的年紀,為什麼?
木雅趴在桌上喘著氣,連頭也沒有抬。
碧城等待片刻等不到答覆,最終轉了身離開,臨到門口,卻聽見身後一聲嘶吼:
“我討厭你們這幫天生狐性的人!”
“你們出身名門,身懷功名利祿,入宮了可以當娘娘,當不成娘娘還能當達官貴人的正妻,憑什麼?就因為你們出身朝鳳樂府嗎——”
“你們知道多少人娶了許多妾室卻空著正房,為了等每年的宮中司舞司樂嗎?”
“憑什麼高人一等!”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娶了一個真心相愛的人,還要等一個人來裝點門面……”
“為什麼十幾年夫妻情分都比不過你們這群所謂的人上之人!”
木雅的聲音嘶啞而又瘋狂,到最後顯然已經不知道在吼些什麼。
碧城只在門口稍稍停滯了一小會兒,便推著蘇瑾離開。漫長空曠的迴廊上,木雅的聲音隔著好遠好遠還在持續傳來。等到徹底聽不見了,碧城才停下了腳步,繞到蘇瑾面前蹲下了身。
蘇瑾眼睛通紅,見她蹲下身來,忽然咬咬唇,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嚎嚎大哭。
碧城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摟過她的脖頸,抱住了她。
*
迴廊深處,尹陵手執一壺酒,斜斜倚在客房門上看著遠處哭嚎的蘇瑾,和擁著她安撫的碧城。
在他身旁靜靜站著個面帶青銅面甲,手執權杖的白衣身影。他也看著遠處相擁的身影,緩緩搖頭。
尹陵卻低頭笑了,輕道:“有情有義,不折手段,多可愛,你不喜歡這徒弟,不如送我,我這就撤了她入宮資格。”
青銅面甲微微一滯,道:“你動了凡心。”
“什麼心?”尹陵笑了,抿了一口酒,笑眯眯,“我本凡人,又不像你,不說話的時候可以直接抬到廟裡去。”
“可你還是默許了她入宮,你這心,動得倒也不大。”
尹陵一愣,緩緩笑開了。他道:“哎呀,不要這樣猜人家心思啦。”
“……”
青銅面甲終於放棄了溝通,遙遙看著碧城。
良久,他輕道:“他們知道明日陛下親臨,接她們入宮之事麼?”
“不知道。”尹陵轉了轉酒杯一飲而盡,眯著眼把酒杯湊到了眼前觀望——視野中,碧城剛巧盛到了酒杯裡,只露出半截身子趴在杯壁上。
他道:“知道了,就不好玩了。”
正文 第29章 昏君(上)
入宮那一日;是入春以來陽光最明媚的一日。一大早;所有的司舞司樂都是由執事嬤嬤負責衣食住行的安排妥當。每個人手上都領到了一套鵝黃的輕紗衣;她慢吞吞換上了,任由嬤嬤挽起精巧的髮髻,等她走出舞殿之時;見著了同樣鵝黃紗衣的其餘九人——很難找到確切的言語來囊括這感覺;只是當她真正站在朝鳳樂府的門前;看著那扇門緩緩地闔上,身上還是有些冷的。三年之前;她在這兒站了整整一天才開了這扇門,三年之後;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樂府門外;華貴的宮中馬車早已久候,朝鳳樂府中所有的司舞司樂按照位階站成了整齊的若干列,每一年送入選的司舞入宮,這幾乎成了每一年朝鳳樂府除去入門之外最終要的一個儀式。那一日,被選入宮的司舞會由樂府第一執事樂官親自送出,寓意有始有終。可是……
碧城不動聲色打量著四周,卻遲遲等不到那個身影。等到第一個司舞已經上了馬車,尹陵卻始終沒有出現。
“越姑娘,還不上車?”執事嬤嬤催促道。
碧城沉默地朝前走去,可是臨到馬車前又回了頭,終究開了口:“嬤嬤,先生呢?”
執事嬤嬤一愣,微微笑起來:“越姑娘,你看上頭那幾位歡歡喜喜的,你如此磨蹭就是為了再見尹大人一面?”
再見嗎?
碧城低眉搖搖頭,卻不知道如何向她解釋。人非草木,尹陵雖然行為怪異,可是三年朝夕相處,這一別前途莫測……
她在門外一步步挪動,磨磨蹭蹭拖延到最後一個上車,卻始終沒有等到那個輕飄飄笑起來比春光還要明媚的人。
馬車緩緩啟動,她稍稍掀開了一絲車簾,看著朝鳳樂府的大門在一路的塵埃中漸漸遠去,忽然有些惱怒——與其挑釁木雅,其實……是不是更該好好與尹陵說上一會兒話,是不是應該對他真心笑一笑,是不是……起碼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