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說,“你下不過他的。”
恆晉含笑看著巧工。
“他的眼睛這麼說的。”
恆晉咳了一聲,立馬收斂了笑意。
掌櫃的笑呵呵地走來。恆晉從半個月前就在此大擺棋局,靜樂城的老百姓,哪見過這麼金貴的神族,一時間,挑戰者無數,他的客棧門庭若市。但恆晉棋藝高超,未償一敗。而今,只有這位姑娘會傻呵呵地來,沒缺過一日。大傢伙都不看好,又隱隱期待著有人能贏了恆晉,再加上巧工是個女子,更是為茶餘飯後加足了噱頭。
然而依掌櫃多年毒辣的眼光來看,想必是這位姑娘相中了這位公子,日日赴這棋局來吸引公子的注意,看這公子的態度,也不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樣子。眼看著兩人就快成了,姑娘卻帶來一位更加俊俏的少年。掌櫃毒辣的眼光一時有些迷茫。
此時人還不多。陸遠白坐在對方,恆晉隨手抓了幾粒白子,笑道,“那我們先來猜先吧。”
“等等。”
恆晉抓著棋子的手頓住,巧工微蹙眉,掌櫃的捻著八字鬍,踮著腳,高聳的帽子搖搖欲墜。
只見陸遠白淡定地從懷裡拿出一本書。
藍皮的,裝訂本,很新。
恆晉嘴角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若我沒看錯,這似乎是本棋經吧。”
陸遠白老實點頭,“是的。你平常眼神不太好嗎?”
恆晉笑容頓失,抓著棋子的手蒼勁有力,冷聲道,“閣下不會下棋?”
“久久會。”
“……然後?”
“所以我不會。”
恆晉死死抓住桌角才保全了自己世家大族子弟的風範,但這無礙於他精神怒火的咆哮:這兩者有什麼關係嗎!
巧工也不苟同地看著他。原想陸遠白棋藝非凡,傅久久才放他出來,沒想到……他竟然不會下棋……
右手從第一頁翻起……五分鐘之後,他慢吞吞抬頭,“猜先吧。”
他態度平和,恆晉反而平靜下來。陸遠白執黑子,落在天元。棋子啪嗒扣在棋盤上,清脆悅耳。恆晉嗤笑,玉扇掩嘴,扇後的眼睛彎得像只狐狸。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恆晉依舊以扇掩唇,但眼神卻嚴肅認真。
再一盞茶,恆晉的玉摺扇收攏,支在下巴處,凝目沉思的神情格外迷人。掌櫃的看得心驚又激動,這位高傲的神族已經被逼得連凹造型的力氣都沒有了麼?掌櫃的看不懂深奧的棋局,一向是看人臉色來分辨形勢。
“我輸了。”恆晉縱觀整個棋局,處處被圍追堵截,哪一步都是死棋。他輕嘆,輸得心服口服。
“誒?”陸遠白彷彿從夢中驚醒,恆晉見他身心俱已沉醉棋局,不禁更加佩服。陸遠白揉了揉眼睛,“就輸了?”
“……”某神族又開始抓桌子。
“你還可以下這處,這條路就活了。我再下於這處,然後你再……”他自己擺弄棋局,不多時,“啊,你贏了。”
恆晉被他弄得有些沒脾氣。說是嘲諷他技不如人,看他作態又不像,說他沒有嘲諷,自己心裡又不爽。“閣下天資聰穎,我甘拜下風。”他研習棋藝數十年,整個豐陽族也難逢敵手,卻抵不過陸遠白的臨時抱佛腳。他不禁好奇,“閣下出身何處?”
“縹緲海。”
恆晉眉角一跳,不動聲色問,“縹緲海南臺島?”
想當年,數百萬年前,天族的精神領袖青後瑞和就出身南臺島。島上神族不多,寥寥幾位,都是德高望重的古神族。那時候還沒有仙族,神族分為古神族和後神族兩支。古神族是天地孕育的精華,後神族則靠繁衍生息。自天妖大戰過後,無數古神族隕落,後神族崛起。餘下的遠古神族,只有三支。南臺島的神族從此休養生息,隱居南臺島上,不問世事,但作為天妖大戰的最大功臣,神威猶存。
而今正值多事之秋,關於南臺神族出山的傳言甚囂塵上。恆晉作為豐陽族人,也不得不留意一二。若是能拉攏其人,也算此行的意外收穫。
陸遠白嘴微張,正要回答。巧工卻冷眼立在恆晉面前,“陣法圖。”
陸遠白說話聲音不大,嘴唇只是翕動,但恆晉仍是從他未盡之語中看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字。
——是。
☆、雙子
南臺神族,生於數百萬年前,在當下,稱之為神瑞也不為過。雖然豐陽族的年輕人們喜歡叫其為老古董,聽說其他族的年輕人們也各自有各自的叫法。總之,四個字總結就是——垂垂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