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的少年,約莫六七千歲的模樣,按人族年紀算,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恆晉實在想不出來他是怎麼和南臺島沾上親,帶上故的。
巧工又不耐煩地催促了聲。傅程騫生命垂危,她一貫的冷靜有些失控。恆晉為了保持良好的風度,氣態溫和地遞上陣法圖,抬頭送上一個紳士的微笑。巧工不為所動,扭頭就走。
陸遠白看看巧工,又看看恆晉,果斷點頭,“你喜歡她。”
還沒收回來的紳士微笑僵在臉上。
“我不會天天和一個贏不了我的人下棋的。”他想了會兒,打了個自覺貼切的比喻,“就好像我不想再和你下第二盤棋了。”
他是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
什麼欽佩,什麼拜服,都埋進他豐陽老家的祖墳裡!
掌櫃的聽見桌子掰裂的聲音——噢!他的黃梨木!
“我叫恆晉……”恆晉咬牙切齒,世家子弟的風度都被心裡的悶火給澆滅了。手中的玉摺扇被捏得死緊,扇柄上的手,骨節分明。
陸遠白有些茫然,“哦。”
“……你叫什麼!”棋逢對手不是會互報姓名嗎?他果然不把他放在眼裡!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陸遠白沉默半晌,才開口道,“其實我和巧工的關係一般的。”
恆晉眼角一抽,為什麼他從他沒什麼表情的表情裡看出了同情!?
果然,他接著道,“所以和我套近乎也沒什麼用。”
“……”
傅久久等得有些無聊。
傅程騫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經沒有力氣去砍柴了。傅久久嘴裡叼了根草,躺在稻草屋頂上,翹著腿,想起第一次見面的烏龍,覺得沒力氣去砍柴也是好事。
屋裡又傳來咳嗽聲。傅程騫怕她聽見,聲音壓得很低,更顯壓抑得辛苦。傅久久慌慌張張地跳下去,帶起一團稻草飛舞,數十根粘在她屁股後面。
見她呼吸急促地端了碗熱水進來,傅程騫歉意地笑笑,“還是吵到你了。”
久久很少單獨和男子共處一室,木靈脩年紀太小不算,有些拘謹。傅程騫不過是個人族,活了她零頭都不到,但他的寧靜致遠總讓久久覺得他是她的長輩,內心躁動的好動因子也被他溫雅的笑容壓下。
久久扶他起來喝水,不免坐在床邊。床是普通的木頭板子,很硬。久久隨意地摸了摸,倏爾頓住。床沿被人磨過,十分圓滑。久久不禁咋舌,得磨多久才能磨成半圓形啊……
再看枕頭……床柱……桌椅……
“你想死!?”傅久久一驚,急忙搶過他手裡的碗。傅程騫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瓷器磕到牙齒,碗裡沒喝完的水一顛,濺到鼻子裡。他抬起頭,無辜地看著她。
“嘿嘿……”傅久久尷尬地在玲瓏袋裡翻手帕。手帕之於她,好比媳婦之於和尚,就擺著好看,她僅有的一條還是家裡的長輩塞給她的。所以當她從袋子旮旯裡扒拉出一條被鐵屑染得漆黑漆黑的手帕時,腦子裡自動滾出來的是——完了完了,和尚的媳婦兒已經是二次產品,不能重複利用了。
傅程騫倒是不介意,抻起袖子將水漬擦乾淨。他氣質儒雅,擦個水漬都很斯文。久久拿著手裡的碗,有些無措。
傅程騫笑著又接過那碗水,“你放心,我只是發作的時候會這樣。”
發作的時候痛不欲生,甚至想去死麼?
室內的尖銳物品不一不被磨得平滑,久久摸著手下的床沿,腦海裡閃過站在河邊,漠然看著傅程騫的自己,心裡突然有些難受。
算算時間,陸遠白他們快回來了。
傅久久接過空碗,拿到廚房涮洗。
“若是沒有成功,也不必自責。”傅程騫突然道,“巧工有無限的時間,我能夠在她的生命裡出現,已經很知足了。”
正在邁門檻的腳凌空一頓,接著自然地踏過去。
原來,他知道巧工是仙族。原來,他知道巧工為他做了什麼。原來,他才是看得最透徹的那個人。
久久洗完碗,又坐回屋頂上。
“嘿嘿,這就是恆晉那小子想得嘔心瀝血,不惜跑到城裡擺棋子兒的小妞?”背後突然響起尖銳的男聲,近在咫尺。
久久心臟猛然一縮,催動全身肌肉跳下房梁。眼前閃過一片藍影,一青年驀然出現在她即將降落的位置。
腹部被擊了一掌,傅久久整個人飛出去,撞在木頭柱子上。胃裡一陣翻滾,喉嚨裡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