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裴啟紹打心眼裡覺得這皇帝當得憋屈!
他轉過身,將頭上的朝冠隨手丟在桌子上,瞧著滿桌的寓意吉祥的豐富菜色,並無多大興味,只是寒聲問道:“如今你可是滿意了?”
關門的吱呀聲過後,他不掀蓋頭,在蘇臨水的意料之中。她沒有委屈,也沒有難堪。不見也好,本就是心照不宣的貌合神離,再故作舊時的坦誠相對,反倒顯得刻意而荒唐。
聖體欠安,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也正是藉著這個契機,她自作主張地同榮王府達成了交易,促成今日她喜聞樂見的局面。
事到如今,她並不後悔,畢竟她畢生所求,也不過是這冊後的一旨詔書。至於皇帝的真心,她早就放棄了,畢竟他可以愛這後宮的所有人,唯獨不可以愛她。時至今日,她誠然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卻也失去了她最珍視的一切。
隔著一層喜帕,蘇臨水看不見他的臉,說起話來,也莫名多了幾分底氣:“若無您的垂青,何來的今日的蘇家,又何來今日的蘇臨水?我是滿意了,可惜太遲了。我所遭受的一切苦難,都是拜您所賜。如今我只願聖體常健,等您用餘生的生不如死,慢慢來還。”
☆、第83章 帝后
第八十三章帝后
皇帝冷笑著聽著蘇臨水的話,沒有反駁。說來也是笑話,她說的沒錯,榮王也好蘇家也罷,他們擁有的都是他親手給的。養虎為患,不過如是。
他沒由來地笑了幾聲,隨後用喜秤挑起蘇臨水頭上的金鳳蓋頭,隨手丟在地上,踩在腳底。“好一個算盤,好一副棋局,後宮委屈了你,這皇位該由你來坐,蘇臨水!”
室內瀰漫著沉水香的香氣,喜帕應聲落地,他的眉眼落入蘇臨水眸中,一如當年。
當年啊,就是這副面孔,奪去了她的心魂。為了他,她不惜起過與蘇家背道而馳的念頭,他卻毫不領情。此際她也不再念什麼舊情,涼涼地諷他:“皇上謬讚了,我可沒有權傾朝野、縱橫捭闔的本事。自然,您也沒有。”
裴啟紹忽然想起兩年前在乾元殿裡,他也是如此憤怒地看著她。然而那個時候,他還可以將手中的茶盞扔過去,一句話就將她貶為小小的貴人。倘若他那時能夠再心狠一點,除掉這個女人,或許就不會有她和榮王后來的沆瀣一氣。一念之差,害得他的天下生生敗在女人的手裡。
裴啟紹指尖輕勾其下頜,細細打量著她。女子好顏色,必禍國而殃民。孟城澄如此,蘇臨水亦如是。“好鮮豔的喜袍,可是這些都是由將士們的鮮血染成的!”
蘇臨水微微一笑:“妾身臨陣盤算的陰謀與背叛,哪裡及得上您對我自始至終的無情無義。攝政王有意□□,與其說是我的機會,不如說是您的報應。”
讓她坐擁中宮皇后的位置,是裴啟紹一生當中抹不去的敗筆,又何嘗不是蘇臨水充滿悲情的結局。可這份讓闔宮女子都豔羨的殊榮既然給了她,她自不能辜負了去,合該穩穩地握在手中。畢竟,皇帝翻雲覆雨的日子已經結束了,而她一手遮天的時代,才剛剛開始。
“當初把妾身送入冷宮,您雖狠心,卻未能決絕。夫妻同心,您做不到的,妾身幫您。至於您的將士——您應知曉,妾身能捱到今日,雙手本就沾滿了血。您博愛到珍惜每一個將士的生命,卻因著疑心不肯給枕邊人留一條活路。那他們的生死,與我又有何干?我只是一個女人罷了,九泉之下,無顏面見列祖列宗、也無顏面見死去將士的是您,不是我。”
“你說夠了沒有?”
蘇臨水不理他:“若攝政王起兵是蓄謀已久,我也只能算是臨陣倒戈,杯水車薪的推波助瀾而已。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是您自個兒一手促成的,怎能怪到臨水頭上?若是擱在十年前,我自然會矢志不渝地陪著您,可時至今日,我一個人好好活著就夠了。”
她定定地望著他,眼裡是笑,不緊不慢地說:“攝政王雄才大略,妾身所為,恰能讓事情少費些周折,讓您愛之如子的將士少犧牲幾個。您非但不領情,反倒妄加怪罪,妾身實在惶恐。”
落魄,是皇帝此際唯一剩下的東西。拜他的兄長所賜,拜他的……皇后所賜。還有什麼辦法,此時他已淪為刀俎之下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若非他們想利用皇帝的名義給其攝政、立後之名,皇帝恐怕早已曝屍荒野。
裴啟紹看著面前的姣好面龐,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厭棄之情。古往今來,可有如他一般窩囊的虛位之君?!“惶恐,你怎會惶恐!只不過你也別太得意,朕若死於非命,也一定帶著你這個皇后一起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