縐縐的話叫“自由之思想,獨立之意志”,用網路語言則是“彪悍”。
被老男人明媒正娶(2)
這幾年,他運氣欠佳。官場中箭落馬,雖攜董小宛遊了一趟黃山,但美麗纖柔的她,卻不是他中意的那一款。這個冬天,他以為又將無精打采地蟄居著度過,不曾想,他仰慕依舊的小才女主動登門,瞬間把單調的季節變得異彩紛呈。 林白曾說,每個女人都會特別吸引某一類人,有的女人的追求者都是小男生,有的女人很擅長擺平老頭子,至於她自己,吸引的居然是比自己小几歲的女孩。看柳如是情史,她應屬於第二類。這個冬天,在半野堂,在欣賞她的老男人為她設下的歌筵綺席上,她決不會甘心扮演粉頸低垂落落向隅的仕女花瓶,必然高談闊論,議論風生,而他寬厚的笑容如掌,供她的靈魂在上面肆意旋舞,釋放所有明亮的熱情。 這就是緣分吧。緣分不是迷信,也不是巧合,它是一種情感狀態,如一個扣搭上另一個扣,一個結繫上另一個結,如一枚寂寞已久的鑰匙啪嗒開啟一把同樣寂寞的鎖,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你的鑰匙,能開我的鎖。 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人拿倆人年齡說事。沒錯,錢比柳大三十二歲,但他若只是貪戀青春,大可以追求比柳如是還小六歲的董小宛,歷史上卻從沒這方面的記載;至於柳如是,臨行前可能確實有一番盤算,但若錢謙益不能令她心悅誠服,她肯定懶得瞎耽誤工夫。起碼謝三賓比錢要小上十一歲,名氣是沒有錢大,可家底也不差啊,後來錢謙益為柳如是建絳雲樓,一時手頭緊,就是把他的宋版《漢書》賣給了謝三賓,這位高徒更絕,硬是讓老師比買入時虧上二百兩銀子,嘿嘿,有得就有失,美人在懷,讓你損點財還不是小意思。 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這年柳如是在錢家守歲。那應該是他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感情已經萌生,心意尚未挑明,用小S的話叫“造作期”,名字雖不好聽,可那份緊張在意,那份吃不準拿不定導致的故作端莊,是最隱秘的快樂,一旦自然了,放鬆了,大抵離左手握右手也就不遠了。 柳如是沒有沉迷於她的新戀情裡,正月裡她離開錢謙益,兩人本來相約著遊覽西湖,到蘇州她就得了病,在鴛湖與錢謙益分手,獨自回到松江。 是一場小病阻止了她的腳步,還是她懂得見好就收,如灰姑娘在十二點之前隱遁?不管怎樣,抽身而去使她極好地控制住了這場感情的節奏。現在,男女雙方交換場地,她耐心地等待錢謙益採取主動。 錢鍾書說老年人的愛情,如老房子著火,燒起來沒救,這在錢謙益身上得到體現。他從杭州歸來,她卻未如約而至,他急得四處託人說項,其中包括柳如是的藍顏知己汪然明。 汪然明乃徽州鉅商,身家不凡,有畫舫若干,大者名“不繫園”“隨喜庵”,小者名“團瓢”“觀葉”“雨絲風片”……只免費借給四類人:名流、高僧、美人、知己,由此可知主人既大方又風雅,有黃衫豪客的名聲。 他跟柳如是的關係,該歸入第四種感情,比友情多一點,比愛情少一點。比如說吧,柳如是給他寫信都自稱弟,而他卻不無輕浮地稱柳如是為“美人”,跟現如今的某些才子似的,見個女的就要耍貧嘴臭來勁,面對異性好友也剎不住閘。 除了這一點,他基本上是個正經人,這幾年為柳如是的終身大事沒少操過心,現在看到有這麼一個好結果,自然樂於成全。於是,就在大夥兒的“幫助”下,柳如是允下這樁姻緣,數年奔波,算是落了停。 崇禎十四年夏天,錢謙益在原配健在的情況下,以“匹嫡”也就是大老婆之禮迎娶柳如是。 老爺子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納妾是私人行為,停妻再娶則關乎社會風氣,這就跟包二奶最多“雙開”,重婚卻有可能進監獄是一個道理,別說當時的人受不了,連我也覺得過分,你讓大奶以後還怎麼做人?明擺著欺負人家是弱勢。 這一事件給社會造成相當惡劣的影響,憤青憤老譁然攻討,極端點的還朝船上吐口水扔磚頭,致使花船滿載而歸,錢謙益毫不為意,“買回世上千金笑,送盡平生百歲憂”,他娶回了最優秀的女人,得意還來不及呢。而柳如是這些年來東奔西走,風塵憔悴,終於得到明媒正娶之待遇,胸中一口惡氣籲出,那些跳著腳拼命瞧不起她的人,該幹嘛幹嘛去吧。
老夫少妻共同的追求(1)
從此,他們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故事裡總是這麼說。錢柳二人的確沒有不幸福的理由,精神世界能夠共鳴,物質生活有所附麗,那些日子,他們“煮沉水,鬥旗槍,寫青山,臨墨妙,考異訂訛,間以調謔”,如李清照與趙明誠,要將人生這樣優雅地、細水長流地消磨掉。 但是,錢柳到底不是李趙。錢謙益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