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見著阿睦爾撒納,雖然不像未嫁時那麼心迷神醉,但心底深處還是有些道不明的幽懷情愫,因而雖然明知楚庫爾曾來刺殺自己,而阿睦爾撒納今日混進寺廟也必然沒有好事,卻生不起氣來,後退幾步讓自己倚著一棵合抱粗的古柏,讓心跳略定後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問道:“你來找我做什麼?”
“有事求你。”
“求我?”不由扯起一抹冷笑,冰兒說,“求錯人了吧?如今你不是該自縛到離宮門口,求我阿瑪寬赦你?你放心,連達瓦齊都能被恕,你更不用說了。”
阿睦爾撒納嘴角微微一沉,然後又笑道:“我和達瓦齊不同。我讓你阿瑪丟盡了臉面,達瓦齊不過是全他臉面的跳樑小醜。此時我就是願意低頭稱臣,也沒有活路。”
冰兒“未必”兩個字正欲出口,然而想了想乾隆的性格,又不得不承認阿睦爾撒納說的是對的,只好顧左右而道:“難道你這樣就能有活路了?”
“人生就是賭命。”阿睦爾撒納說出口的話雲淡風輕如同他不變的笑意,眼睛裡的光如同老鷹盯準獵物後一般牢牢罩住不變。他踏上一步,迫近冰兒,冰兒心裡一陣著慌,伸手在腰間摸了摸,可惜今天一身旗袍,連解手刀都沒有。阿睦爾撒納的聲音宛如當年慕容業一般低沉,但其間沒有絲毫的優柔寡斷,只有一股讓人掙不脫的霸氣:“跟我走。”
這三個字從他嘴裡出來,哪怕說得再柔和,也沒有絲毫溫情可言。承德比京城涼,但讓冰兒打了一個寒戰,卻絕不是因為柏樹間的秋風,她從牙縫中擠出三個字:“你休想!”轉身朝正殿的方向拔腳就跑。然而畢竟不及阿睦爾撒納的敏捷,不過三五步的距離就被逮住了,只是他的姿勢比較曖昧,一手圈著她的腰,一手捏住尚欲反抗的拳頭,阿睦爾撒納露出幾顆潔白的牙齒笑了,聲音低沉,氣息淺淺噴在冰兒耳邊:“還往哪裡去?”
“你想幹什麼?”
阿睦爾撒納笑道:“請你跟我去天山做客。”
冰兒深吸幾口氣定住心神,說:“你既然想我死,乾脆點吧。我也不是怕死的人。”
“我不想你死。”阿睦爾撒納頓了頓道,“楚庫爾那時太莽撞,並不是我的意思……”
冰兒厲聲說:“我是什麼人!你一旦把我帶離這裡,我就只有死路一條,既然你樂見,我也不過是你砧板上的羔羊,你這會兒就不用假惺惺的了。”
阿睦爾撒納似是被誤會了的樣子,放開手道:“是你誤會了。實說吧,帶你走,是有想請博格達汗改變主意的意思,他那麼疼愛你,必然會顧忌吧?所以,你若要說我居心不良我也不敢辯解。只是,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的眼神變得有些深邃,緩了緩說:“我們準噶爾一直是自由的——雖然打仗從未停歇,但一直是自由的。博格達汗幫我們趕走暴君達瓦齊,我們自然謝他,可是,他隨即就是大軍進駐,隨即就是把我們立功的準噶爾人分封四處,隨即就是給達瓦齊至高的名位。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你幫我想一想,我們準噶爾人,心裡是什麼滋味?”
“還不是你想當準噶爾汗?……”
“不錯,我是想當準噶爾汗。我也想和博格達汗和平相處,稱臣納貢——但是,不是當他的流官!(1)”阿睦爾撒納說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嚴肅,但轉瞬又變得溫和起來,“不說這些。其實,我第一眼見你,就喜歡上你了,那晚上屈膝跪你,確實是真心實意的。”他見冰兒眉頭一蹙,似有問題卻忍著沒有問,於是自嘲地笑一笑說:“你大約要問,我後來為什麼改變了主意?不錯,我怕博格達汗拿你來鉗制我,越是喜歡,就越要放開,我是天山上自由的雄鷹,我不能被美麗的雪蓮花牽絆,那會讓我凍僵在雪山之上。然而今天,我和博格達汗臉面已經撕破,我不再害怕,自然要來找你。”
冰兒被瞬間的感動衝得頭腦裡一片霧氣,然而這些年鍛煉出來的眼界讓她旋即清醒了:不管他說得多麼美好,甚或有些話確實是真心的——此刻,他與自己的父親是勢不兩立的敵人;且和慕容業不一樣,他有實力與乾隆抗衡,自己如果心底一軟跟著他走,縱使乾隆不為阿睦爾撒納挾持公主的舉動所動搖,自己名節也是毀於一旦,必將為朝廷蒙羞。冰兒想著痴情的慕容業,不覺雙目瑩瑩,假戲中帶著些真做:“你我今生是談不到緣分了。你是天山的雄鷹,我卻不是雪蓮花。我已經嫁人——”
“我不在乎!”
“我在乎!”冰兒厲聲打斷,“女人家從一而終,別說英祥是我親自選的,就算我與他全無感情,今日為他守貞也是我的本分!我打不過你,但你阻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