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泡眼淚,被另兩個拖出門外,連哭都不敢哭的樣子。薩楚日勒心裡一悸,腳步越發遲滯,西暖閣門口的太監開啟簾子,呆呆的目光示意薩楚日勒覲見。到了這個時候,薩楚日勒只能硬硬頭皮在門檻外跪下報名:“奴才冰圖郡王薩楚日勒給皇上請安。”
乾隆揹著身站在裡頭,表情看不到,肩頭的起伏卻看得到。兩個太監伏在地上麻利地收拾了瓷片,大氣也不敢出地退了出去。乾隆才道:“進來。”
裡頭連跪墊都給收拾掉了,薩楚日勒跪在冰涼的地上,膝頭一陣痠痛,見乾隆黑著臉的樣子,也顧不得,緊緊地磕了幾個頭:“皇上,奴才……誤了事……可是!可是不是有心的!”
乾隆冷笑道:“你們都不是有心的!策楞和玉保受恩深重,自然不會‘有心’過失。可是都追到阿睦爾撒納眼前了,愣是又讓他逃脫,他倆也被亂軍所殺,朝廷顏面何在?!你也是好樣的!朕叫你處置好西邊驛站,伺機擒拿青滾札布,你一件都沒有辦成!你想叫朕這樣平白地饒過英祥麼?!”
薩楚日勒腦子裡一片空白,待著臉望著上頭這石青朝袍、三層金座朝冠的人,迷迷濛濛連他的臉色都看不清,只覺得一片黑雲壓空而來,恰恰聽外面捱打的小太監尖銳淒厲的嚎叫求饒聲遠遠傳來,金碧輝煌的殿堂突然如同無間地獄,熊熊烈火逼仄而來,焚得周身如化為齏粉。薩楚日勒張著嘴連哭都哭不出來,半晌乾隆才聽見他受傷野狼一般的泣聲:“皇上!皇上!千錯萬錯,是奴才的錯!你把奴才千刀萬剮奴才也不敢有一個字的怨言!你放過英祥吧!他忠心不二,沒做錯事啊!”
乾隆不理他,用力揮手大聲道:“如今知道錯已經晚了!滾吧!”
薩楚日勒不肯離開,幾乎是被進來的太監給硬生生拖出去的。到了外面,小太監放開他,任他雙腿痠軟跪坐的地上。又一波軍機大臣叫起兒,薩楚日勒在自己喑啞的哭聲間隙中聽見乾隆在暖閣裡的咆哮:“殺!賜死!……額琳沁還有臉說他是成吉思汗的後人?!是非不分!放跑阿睦爾撒納這個逆賊,他祖宗的面子都要給他丟盡了!他還有臉活在世上?!……”
連喀爾喀親王都活不了,薩楚日勒絕望到無言。只是他想不明白,乾隆為什麼不肯殺自己,非要遷怒於英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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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郡王福晉這一陣屢聞噩耗,而當面如死灰的薩楚日勒拖著灌鉛般的步子回到家,帶來的又是如雷轟頂的訊息。福晉只覺得眼前昏黑,彷彿做不完的噩夢一般,真恨不得乾脆死過去,不知道一切也就罷了。
可是她把銀牙咬了又咬,還是挺住了,丈夫是依靠不得了,這個家只有靠自己撐著,“勉盡人力”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其實卻是打斷牙齒和血吞,但有一絲一毫的希望,也決不能放過。
當晚,福晉便坐一乘小轎到和敬公主府裡。和敬公主和額駙色布騰相對枯坐,聽聞薩郡王福晉來了,倒是和敬公主把持得住些,點點頭叫請,色布騰欲要回避,和敬公主道:“如今同船合命,還計較什麼禮數?今日我們竭力幫她,說不定來日就是為自己尋的生路。”
色布騰面容憔悴,長長哀嘆道:“皇上殺額琳沁……太令人心驚了。”
和敬公主冷冷道:“你與他一般愚蠢,如今還是謹小慎微些,不要再招惹是非了。”
正說著,福晉已經到了院前,小丫鬟打了簾子請她進去,福晉進門就雙膝跪地,拭著淚說:“公主!求您救救我們家英祥!……”
和敬公主要緊上前扶起福晉,柔聲道:“嬸孃!這是做什麼?!我們是一家人,我決不會袖手!”她瞟瞟呆坐在一邊的色布騰,毅然道:“事情我大致明白了,皇上總要拿人開刀,以儆效尤,喀爾喀如此,科爾沁也如此。唯今之計,先用‘拖’字訣,等皇上怒氣稍歇,再著人求情,或許有轉圜的餘地。”
福晉泣道:“道理是這個道理。可今兒個已經聽說,八百里加急把賜死額琳沁親王的旨意發往喀爾喀了。這是明擺著追不回的。我們這裡,若是皇上下了命令,近在咫尺,更是一點餘地都沒有,叫人心裡怎麼不驚、不懼呢?我現在唯一指望的,就是英祥他媳婦能看在夫妻一年的份兒上,求求皇上法外施恩!”
和敬公主嘆息道:“我明白。可是福晉,你心裡得有準備:我妹妹她行事,說得上勇敢,也說得上魯莽;說得上快狠,也說得上決絕。若讓她知道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