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嬤嬤好容易緩過來,其中比較善言的一個磕了個頭道:“福晉明鑑!那天公主府上的王嬤嬤進來送賞賜,進來就命藍姨娘跪著,冷風裡跪了好半天,聽她訓話。當時藍姨娘就說肚子下墜,見了紅,奴才們怕極了,才煎了保胎藥給姨娘;偏生姨娘喝了苦藥作嘔,奴才們隨手拿蜜餞給她壓壓藥味——那蜜餞也是王嬤嬤從公主府送來了,奴才們哪裡想到那麼多,想到蜜餞是山楂不能吃?——奴才們總以為公主府的人細心嚴謹,斷不會犯這樣低階的錯誤呢!”
她這話輕飄飄卸責,王嬤嬤不由急眼了,上前跪下道:“主子們明鑑!公主的賞賜,我們做奴才的還好挑不成?奴才是好心教藍姨娘禮儀,難道不也是為她好?何況哪有跪好半天!”
英祥冷漠而壓抑著暴怒的眼神直直地盯向冰兒:“你自己不是通醫藥麼?難道你不知道山楂是孕婦的大忌?我倒要問問你,你安的什麼心呢?”
“英祥!”福晉連忙出言阻止,英祥今日卻不大聽話,聲音越來越高:“額娘讓我問她!——王嬤嬤是你身邊的人,送京糕丁、擺主子架子,想必也都是你設計好了的?你用心為什麼那麼毒?她生的孩子,難道就不是你的孩子?!”
冰兒臉色煞白,猛地站起來,昂著頭辯解道:“你心裡已經認準了我害人麼?!這些糕點果子,都是按份裝的,裡頭有什麼我根本管都沒管過!擺主子架子也從來不是我的作風!不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認定了,我也沒什麼跟你好說的!你想怎麼樣,你說就是了!就是想出妻,我也隨你的便!”
“出妻”英祥自然沒這個膽子,可心裡這口惡氣不出,他也實難服氣,因而言語越發尖刻:“不是我要疑你,實在是你疑點太多!先頭烏姨娘,吃了你送的藥,就沒了孩子;如今我這裡的妾室,吃了你送的點心,也沒了孩子!你是用藥的行家,殺人不用刀子,我佩服得緊呢!你多的是理由,不用辯解給我聽,你心裡曉得怎麼回事、覺得自己對得起良心,就行!”
冰兒大忿,瞟見一旁打轉轉的薩楚日勒突然待著臉不動了,忍了又忍才道:“烏姨娘?將來我告訴你怎麼回事。不過藍姨娘這事,我不曉得,沒啥好和你說的。反正我對得起良心!”怒衝衝坐下別過頭不理她。
英祥卻無法消氣,咬著後槽牙四下看了看,突然一把拎過跪在地上的王嬤嬤,切齒道:“千錯萬錯都在你身上!叫你讓藍秋水在冷風裡跪!叫你不加檢點送京糕丁!你也不過就是內務府的一個包衣奴才,下三濫的東西,我今兒就讓你給藍秋水的孩子抵命!”對著外頭吼道:“拿我的刀來!我要剜了這個老毒婦的心肝,來祭我沒見天日的孩子!”
大家哪裡敢拿刀拿槍的,紛紛哄上來勸解,英祥反而被鬧得火起,非要殺了王嬤嬤不可,見沒有刀,便到帳幔那裡尋了根系帶,揮開一邊攔阻的人,竟要把王嬤嬤勒斃。
王嬤嬤嚇得尖叫:“主子救我!我沒有害人!主子也不能讓人把髒水往咱的身上潑啊!”話沒說完,英祥的繩子在她項上一繞,瞬間就收緊了,王嬤嬤的臉一下子漲成了豬肝色,手抓著繩子徒勞地扯著。冰兒護短是出名的,何況這次還關係到她的名譽,顧不得自己體尊的身份,上前用力把英祥一推,趁他站不穩的當口把繩子鬆了下來。王嬤嬤涕泗橫流,劇烈地咳嗽了半天。
冰兒怒聲道:“你反了!我的人你也敢殺?!”
英祥更是氣得沒有理智,顫著手指著冰兒鼻尖道:“好!好!你是主子,你是君,我是臣子!今兒說開了也好。我們除了這個君臣夫妻名分,就算是割袍斷義,沒啥瓜葛了!”
福晉一聽這話太不像了!上前怒聲道:“怎麼回事?兩個人都冷靜點!話一出口覆水難收,別做叫自己後悔的事情!”
冰兒早氣得眼淚汪汪:“額娘!今兒是誰過分,您說句話!要是我不對,我這就跪下來給他請罪!”
這事真真難斷對錯。福晉急速想了想,道:“王嬤嬤這回疏忽得大了,公主該正家法,也須懲戒懲戒,以警後人,我看,責打一頓,也是不輕的教訓了。”
她這裡各打五十大板想息事寧人,王嬤嬤那裡可是一萬個不情願,眼淚汪汪看著冰兒,叫著“主子”連連磕頭。冰兒此刻也憤怒得緊,覺著如果自己責打了王嬤嬤,就算是自甘認錯,落了下風了,因而恨聲道:“她是我的人,如果她犯了過失,就該我來當這個首責!如果疏忽該打,今日就打我好了!”
福晉見她有臺階還不肯下,真是犟得叫人生嘆!正想再勸勸,突然聽見英祥怒得走了調的聲音:“你是夠擔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