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寶潤獰笑道:“我看上誰,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不過人家老公如今一飛沖天,成了縣太爺的幕府,你大約也好好鬆了口氣吧?我倒奇怪,我喜歡哪個女人,咱爹怎麼知道那麼快呢?”盧三奶奶極口稱冤,盧寶潤也不待她多言,自顧自道:“我盧寶潤想要的東西,還沒有過得不到的!他不過就是個縣衙的師爺,總有被我找到漏洞的時候!”
他氣恨恨地盤算著,一時卻也沒有法子,只是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心裡想著冰兒的樣子,只覺得愈加美豔動人,無人可比。回頭看見自己妻子坐在腳踏上飲泣,那彎眉細眼的,一點都不覺得漂亮,縱使是滿頭珠翠、一身綾羅,也比不上記憶中的那人粗服亂頭的小模樣。他厭惡地在妻子肩膀上推了一把,道:“滾吧!看著你就噁心!叫五姨奶奶過來侍奉!”
人都說“小別勝新婚”,唯有三奶奶這場重逢,竟是這副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相依伴爰求柔桑
勸課農桑,原本也是一方令尹的職責所在,晚春天氣正好,邵則正便叫了衙門裡幾個談得來的,一起到鄉間,既是踏青,也是檢視蠶桑事項。英祥笑道:“不瞞大人,拙荊也在桑林討了個差使,尋思著貼補些家用,也是大令前些日子勸課的功效,婦女勤勞,稅賦有餘,則家國豐饒。”
邵則正笑道:“你妻子殊屬不易!”定定看著英祥道:“你好福氣!”
英祥心裡百味雜陳,既覺欣慰,也有些對不起妻子的負疚,只好淡淡一笑,不再做聲。
此時天氣晴朗,到了郊外桑田,只見四野一片茫茫的濃綠,裹挾著嫩桑葉清新氣味的春風,吹面不寒,倒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起來。邵則正深吸一口氣,滿臉適意的笑容,吟著《七月》:“春日載陽,有鳴倉庚。女執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英祥笑著往下接:“……載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他撣了撣一身月華色布衣,此時不是公子,不穿綾羅,不著朱紫,反而覺得坦蕩磊落,以前還不時有一些牢騷意氣梗在胸膺裡,現在漸感自己能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淡然而沉著多了。
一片桑田裡傳來陣陣歡笑聲,邵則正道:“我們這麼闖過去可是唐突?”
英祥笑道:“大令多慮了!”自己撩開一叢綠色桑枝,為邵則正開路,邵則正亦未穿公服,哈了哈腰進到桑田中,身邊衙役正待喝令裡頭的人出來拜見知縣,邵則正皺眉斥道:“偏是你們愛做這些花間喝道的敗興事!我今日便衣前來,就是想看看民風。你們在外面候著便是。”
歡笑聲是從一群忙碌的採桑女那兒逸出來的,其間有梳著長辮子的姑娘,也有盤著髻、帶著孩子的少婦。在春日暖陽的光照下,在碧綠桑枝的映襯下,一個個膚色都顯得白嫩紅潤而充滿生機。這片桑田開了八行樹,大多是齊人頭頂的高度,一名採桑女見有男子過來,“呀!”了一聲,但也沒有如大家閨秀一般羞紅了臉後退,不敢看人,她瞟了瞟英祥,突然臉一紅,別過頭咬著嘴唇一笑,見一邊其他採桑女也在看自己,互相一使眼色,便與一旁同採桑的姐妹望著笑做一團。
英祥被她們笑得自己倒不好意思起來,上前拱拱手道:“勞駕!敢問博家的娘子在哪裡採桑?”
其間有一位少婦似乎大膽潑辣些,撫了撫鬢角落落大方笑道:“博家娘子最美,你是慕名而來的麼?”話音落,兩旁頓時一陣喈喈咯咯的笑聲連綿起伏地響起來。桑樹深處有人高聲道:“誰又在派我的閒話?”
先說話那少婦笑著提高聲音道:“沒有!一個好英俊的小倌特特地來找你呢!”那雙神飛的雙眸又在英祥臉上繞了一圈,回首握著嘴偷笑。
英祥循聲望去,桑田裡頭站著一位女子,青色布帕包著頭,耳邊垂下幾綹烏黑的髮絲,一身藍花布衫,黑色褶裙,肩頭斜揹著竹編的深筐,背上還有一個睡熟的白胖娃娃。她手裡拿著籠鉤,鉤下桑枝,麻利地擷取中間部分不老不嫩的碧綠葉片放入揹簍,顯得利落極了;她粗服亂頭,全無粉黛,而在一群年輕女子裡依然美得耀目,不僅僅是如雪的肌膚和如畫的五官,更是那臉上沉靜而自信的神色,自然地和別人比較出一種清貴氣息來。除了冰兒,卻還有誰?
英祥滿心遏不住的歡喜,也不怕旁人笑話,幾步到冰兒身邊,含笑道:“累了吧?”
冰兒的額角已經有微微的汗水,越發蒸騰得面板如剛剛做好的酥酪一般,她嫣然笑道:“不累。才摘了半筐。”
英祥從袖子中掏出一方絹子,小心為她拭去額角的汗水,輕聲問道:“可被辣毛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