蜇到?”冰兒聽見旁邊人已經開始“吃吃”地偷笑,低了頭有些臉紅:“你也忒小看我了!”英祥見她神色,已經明白了三分,從她頸邊探頭過去,親了親兒子奕霄的滿含著奶香的小臉蛋,笑道:“他睡得倒熟!”
冰兒便放下肩上的竹筐,把背上揹著的兒子移到胸前抱著,果然見他還是沉沉地睡,偶爾咂咂嘴,偶爾還會露出一個無意識的笑容,咧開還沒有長牙的小嘴巴,越發的惹疼。英祥心中一陣酸楚襲來,倒不是悲傷,而是久違的幸福感:嬌妻愛子就這樣依偎在自己的身邊,各個臉上都是滿足的明媚笑意,雖則他們沒有大富大貴,可也沒有富貴帶來的那些無奈的煩憂和動魄驚心的利害。就這樣平平淡淡一輩子,多好!
邵則正看著這一家子在暖暖春陽下相依相伴的場景,不由亦生羨慕之意,這樣一對璧人!這樣無憂的一家子!過了好一會兒,見英祥回來,忍不住要捉弄他:“希麟先生,真令人豔羨啊!這裡的這些女兒們,只怕也對你們傾慕得緊呢!”
英祥很少聽縣令說這樣的話,臉都不由有些紅,笑道:“大令取笑了!”邵則正亦覺自己有些說話過當了,拍拍英祥的肩膀賠了一笑,說道:“古詩中說的:‘女兒採春桑,歌吹當春曲。冶遊採桑女,盡有芳春_色。姿容應春媚,粉黛不加飾。繫條採春桑,採葉何紛紛。’我以前雖也是風塵吏,倒沒有下來親眼見過。”
英祥笑道:“如今四海昇平,賦稅又是天下輪著幾年一蠲免,百姓養蠶種桑都有厚利,就辛苦些也不怕。”
邵則正回身看看那些仍在說笑,也仍在左右開弓努力採著桑葉的婦女們,點頭道:“躬逢盛世啊!”退出桑田,卻還有些遺憾,嘆口氣道:“主上英明,但是胥吏積弊已久,我雖是縣令,無力之處甚多啊!”
英祥見他憂嘆,心裡也不免有些同悲之意,道:“大令實心為民,雖無力改變積弊,但天下之事,做得一分是一分,總強過那些和光同塵到連百姓都不顧惜的為宦者。”他雖然在勸,心裡也道:皇上目之所及都是地方官吏報喜之聲,而下面那些漸起的汙濁,卻如蠶食桑葉一般,緩緩把洞蛀得大了,終至無法彌補——歷朝歷代,都是始盛而終衰,正是為這些蛀洞漸漸難以彌補之過。他雖居江湖,卻也有憂廟堂之心,不由陪著邵則正嘆了一口氣。
邵則正道:“蘭溪這個地方雖然不如湖州、寧波等地富有,不過為一地令尹,倒也是舒適的。我這幾年為政也算實心,但是不會交際師房同年,也不大會討好上司,考察都是中平而已。這裡呆了有三年了,怕是要挪地方了——不知挪到哪裡去呢!”他看了看英祥,道:“若是還在州縣裡,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英祥愣了一愣,旋即笑道:“我雖非生長於斯,這幾年下來,倒也有些感情了。大令有升遷的機會,只怕我人拙笨,不堪驅使呢!”
邵則正知道他的推諉之意,想想如果自己派了優差,倒不妨請人家同往,若是派了苦缺,怎麼好強人家跟著自己吃苦?何況剛才他們兩口子如此雍穆的一幕,著實叫人羨慕,自己也不好開口,只好笑笑撇過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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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收了夏糧,還沒有周轉好,省裡一紙調令,把善良而不大懂得逢迎的邵則正調到了州同的位置上:這個位置看起來是升了半品一級,其實是一個州的“二把手”,毫無自主之權,只能跟在知州後面唯唯諾諾辦些苦差。而新上任的這名蘭溪縣令,大約是上頭有人的角色,才候選半年,就弄到這個位置,不光是實官,而且過來就收皇糧,弄走了不少好處。
新縣令名叫周祁,看著面團團一派和氣相。因為邵則正選的是副官,所以幾位師爺都沒有必要再聘,周祁初來乍到,也沒有重新選聘私人,還是繼續任用瞭解蘭溪民風的三位師爺,並且客客氣氣的,連束脩都加了價碼。
然而不幾天英祥就發現,這位新縣令言必稱孔孟,行必法程朱,而實際私慾極重,對幾位幕僚師爺尚算寬厚,但待下比邵則正苛刻了不止一倍!譬如捕快們拿賊,限定時間一到,決不會法外容情,把那班捕快皂隸折騰得怨天尤人,連素來不可一世的吳頭兒都捱了兩回比較的板子。
大家以為這是個端方的強項令,結果又發現但凡送了銀子進內院的,什麼罪行都沒有了,只是要做得巧妙、不為人知罷了。這下可熱鬧了,今兒有人送瓜果,明兒有人送筆硯,反正裡頭夾帶了什麼也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