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晚晴凝眸,“在滄瀾王府時,是我一直陪著婠兒妹妹,我和王爺的事情,她一直都知道。”
陳棠頓住,不語。
在滄瀾王府的任何事情,陳婠從回來之後都隻字未提,皇上不問,他身為人臣亦不願提及。
畢竟是段不光彩的歷史,但他心底裡仍是相信,宇文瑾和陳婠之間,必然是清白的。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謝晚晴篤定道,“雖然身為異族,但王爺的為人天地可鑑,那些事情,皆是封沈此人從中攪和,企圖挑起兩國紛爭。你知道麼,在王府那麼長的時日,他從未勉強過婠兒做任何事情,我雖然羨慕婠兒,可心中卻更是任他為良人。”
陳棠握在腿面上的拳頭握緊了又鬆開,聲音中無不感慨,“若他並非烏蒙細作,我們二人如今定然是並肩作戰的同袍摯友。”
“烏蒙戰敗,歸還國土,永不敢侵犯中土,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那條命你們即便拿去也再沒有價值了。”謝晚晴說話時,眸中星光點點,終究是忍住沒有落淚。
見陳棠不語。
她悠悠然起身,近前,“若皇上非要一條性命才肯幹休,我願替他受刑。”
……
一場恩愛纏綿風雨方歇,陳婠懶懶地窩在他懷中,不多時便昏昏沉沉入睡。
封禛望著窗外良夜,天下太平。
他沒有追問任何有關宇文瑾的事情,也沒有給她一訴衷腸,將上一世如何的迫不得已盡數表來。
因為他忽而徹悟,上一世無論當初的意願是怎樣,最後釀成的結局皆是一樣的,正是自己的自負和帝王不肯屈尊的執念,將兩人推向無法挽回的深淵。
當她在封沈劍下異常堅定決絕地逼自己回去時,那一刻,他忽然喜極不可抑制,想來即便是戰死沙場,一世倉惶,終是可以再無恨憾。
懷中身子忽而抖了一下,他便輕緩地愛撫了片刻,果然,她又睡得安穩。
此時,殿外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叩門聲,打破了靜謐的夜色。
來人是大將軍陳棠。
封禛對愛將的容忍程度是極高的,若換了旁人必是回絕讓等到明日。
簡單的明黃色寢衣掛在身上,一派閒適優雅,“陳卿深夜求見,莫非是有何急情?”
陳棠抱持一笑,搖搖頭躬身行禮,“微臣是斗膽來向陛下保一個人。”
封禛動作仍是慢條斯理,但眸中清華,已然是有所預料。
他故意不做猜測,等著陳棠下一步的理由。
陳棠立在原地,深深抬起眼眸,“臣懇請陛下,饒過宇文瑾一命。”
封禛忽然淡淡一笑,但那笑意決不溫柔,卻是一個帝王極其冷峻殘忍的一面。
“亂軍之首,罪當凌遲,朕留他到今日已是仁至義盡。”
原本溫香融融的氣氛,登時冷卻下來。
封禛擺擺手,“夜深了,莫要吵著婠婠歇息,大將軍下去好生收拾行裝,明日隨朕啟程回京。”
陳棠艱難地抬起步子,還未退出一步,就見一旁的帷幔中,悄然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來。
“臣妾也贊同大將軍的提議。”
兩人齊齊看去,陳婠已經著好外衫,挺著肚子站在身後。
但和陳棠的固執不同,陳婠只是輕柔地走過來,坐與身旁。
封禛的臉色漸漸柔緩了一些,但仍是不置一詞。
“殺了宇文瑾,陛下能消解一時憤恨,若放了他,大周聖明必將遠播海內,不論是屬國或是封地,自是皆感念陛下仁厚心腸,更為甘心臣服。”
陳婠眉目清柔,吐字如珠,一席話如流水落花,雖清淺,卻句句撥在心尖兒上。
此番話,就連陳棠亦是自愧不如。
封禛伸出手,撫上她渾圓的肚子,“不言天下,朕只想聽你說。”
陳婠忽然釋然一笑,小手兒覆蓋住他的手背,“臣妾今日能開口保他,必是心中一片坦蕩,毫無顧忌,從前以後俱是若此。”
“朕等你這一句話,等了兩年。”
……
第二日,聖上恩赦天下,將烏蒙逆首滄瀾王放出天牢,不再追究罪責。
同日,御駕啟程。
臨走前,謝晚晴守在宮門前,遠遠見那一道巍峨如山的身影漸漸而來。
稱雄一世的烏蒙世子滄瀾王,此刻已然深邃俊朗的面容上,神情混沌,言語緘默,就連謝晚晴是誰也認不出來。
但她卻是無比的